第9章 人心如棋

　　林知理几乎是在晨曦微露的同时被惊醒的。并非自然醒，而是被厢房外骤然响起的、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惊醒。

　　她心头一凛，瞬间清醒，昨夜冒险的余悸尚未完全平复，新的危机已然降临。她迅速将藏好的木匣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刚整理好微皱的衣裙，房门便被不轻不重地敲响。

　　“三小姐，打扰了。”门外传来李忠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比平日似乎更低沉了几分，“府中昨夜进了宵小，为保安全，需对各处进行巡查，还请三小姐行个方便。”

　　宵小？林知理心中冷笑，这借口找得倒是冠冕堂皇。恐怕是柳氏那边有了动作，或者……是李忠自己的意思？想起昨夜那随从“小心李忠”的警告，她的心又沉了沉。

　　“李管家请进。”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门外，李忠肃然而立，身后跟着四名眼神锐利的护卫，绝非寻常看家护院之辈。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扫入厢房内部，最后聚焦在林知理身上。

　　“得罪了。”李忠微微颔首，两名护卫便越过他，径直走入厢房，开始看似规矩，实则极其细致地搜查起来。床榻、桌椅、箱笼，甚至墙角地面，都不放过。

　　空气凝滞，只剩下护卫翻动物品的窸窣声。林知理站在门边，面色平静，垂在袖中的手却微微蜷紧。她知道，对方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她昨夜带回来的木匣，或者任何与“宙盈秋往”相关的线索。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模拟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及应对。木匣藏匿之处虽不算天衣无缝，但短时间内也难以被发现。关键在于，她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盘问。

　　果然，在护卫搜查无果后，李忠的目光再次落到林知理脸上，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敛的眼睛，带着审视：

　　“三小姐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异动？或者，离开过厢房？”

　　来了！

　　林知理抬起眼，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后怕与委屈，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李管家……昨夜，昨夜我确实睡得不安稳……约莫子时前后，似乎听到窗外有极轻的脚步声，心中害怕，没敢出声，更不敢出去查看……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她先承认了“听到动静”，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避开了直接回答是否离开的问题。

　　李忠眼神微眯：“哦？三小姐可知，昨夜不仅你这附近有异动，府中西北角的旧书库，也发现了被人闯入的痕迹。”

　　他直接抛出了旧书库！这是在试探，也是敲打！

　　林知理心中剧震，面上却显出恰到好处的惊愕与茫然：“旧书库？那里……不是荒废多年了吗？谁会去那里？”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着补充道，“不过……昨日二夫人来看我时，似乎……似乎对府中一些旧事颇为了解，还提及了些陈年旧账……”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柳氏！既然柳氏先对她施压威胁，那就别怪她祸水东引！她这番话，既解释了自己可能“听到动静”的缘由（因柳氏来访而心神不宁），又隐晦地暗示柳氏对“旧事”的关心，足以引起李忠的联想。

　　李忠的脸色果然微微变了。他深深看了林知理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被她反将一军的愠怒。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跑来，在李忠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忠听完，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他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停止搜查。

　　“看来三小姐这里并无异常，打扰了。”他对着林知理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淡，但眼神深处的波澜却未平息，“近日府中不太平，三小姐还是安心待在房中，莫要随意走动为好。”

　　说完，他带着人匆匆离去，方向……似乎是朝着二夫人柳氏所住院落的方向。

　　林知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缓缓关上门，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番言语交锋，看似她略占上风，成功将李忠的注意力引向了柳氏，但她知道，李忠绝非易与之辈，自己的嫌疑远未洗清。

　　而且，那小厮传来的消息是什么？竟让李忠如此色变？

　　（悬念：意外的访客与合作的提议）

　　整整一个上午，林知理都处于一种焦灼的等待中。府内的气氛似乎更加诡异，下人们行色匆匆，窃窃私语，看向她这边的目光也充满了更多的探究与恐惧。

　　她试图从送饭的侍女口中套话，但侍女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直到午后，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厢房外。

　　来的竟是那位“赵公子”！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神情闲适，仿佛只是信步至此。李忠并未跟随，只有那名神秘的随从，如同影子般沉默地立在他身后。

　　“赵公子？”林知理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礼节，将他请入房内。这位身份莫测的“贵客”，在此敏感时刻亲自前来，目的绝不简单。

　　“赵公子”随意地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厢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三小姐此处，倒是清静。”

　　林知理垂眸：“陋室寒酸，让公子见笑了。”

　　“清静好，也安全。”“赵公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听闻昨夜府中不甚安宁，三小姐受惊了。”

　　“有劳公子挂心，虚惊一场而已。”林知理谨慎应答。

　　“赵公子”轻笑一声，自顾自在房中唯一一张像样的椅子上坐下，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状似随意地道：“这府里的水，是越来越浑了。钱账房蹊跷而死，旧书库深夜被闯，二夫人娘家管事牵连亏空……如今，连李大管家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每说一句，林知理的心就沉一分。他几乎点明了所有关键节点！他到底知道多少？

　　“公子……此言何意？”林知理抬起眼，试图从对方眼中读出些什么。

　　“赵公子”迎着她的目光，那眼神不再慵懒，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与锐利：“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林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单凭你一己之力，握着的那些东西，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是催命符。”

　　林知理心脏猛地一跳！他果然知道木匣的存在！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她强自镇定。

　　“你会明白的。”“赵公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高墙围住的天空，“柳氏不足为虑，李忠心思难测，至于那‘往生阁’……更是深不可测。”

　　他再次提到了“往生阁”！语气平淡，却让林知理感到一股寒意。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知理：“你想活下去，想摆脱眼前的困局，甚至……想为你那枉死的生母，讨个公道吗？”（他竟连她生母之事都知道！）

　　林知理豁然抬头，眼中再也无法掩饰震惊。

　　“赵公子”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自信，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诱惑：

　　“或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你帮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帮你……扫清眼前的障碍，给你一条生路，甚至，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

　　“如何，林小姐（他不再称呼三小姐），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第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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