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把剑的理由

　　苏妍曦站在高峰之巅，冷风猎猎，衣袂翻飞。

　　云雾在脚边翻腾，漫山的剑光在远处闪烁，唯独她面前这一处——空旷、孤立，只有一柄剑。

　　那剑锈迹斑斑，剑柄裂痕纵横，连剑鞘都早已碎成尘。

　　放在满地灵剑的世界里，简直像个被遗忘的废铁。

　　苏妍曦向前走了一步。

　　她的手悬在剑柄上方，青色的火焰在掌心浮动。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那位男考官正微微俯瞰着下方的光幕。

　　当他看到那座孤峰，看到那抹青衣的身影时，目光微微一凝。

　　——她，居然去了那一处？

　　“那柄剑……自百年前起，就无人能拔。”他低声道，神情复杂，“甚至连我，都未能唤醒它。”

　　风从山巅卷起，带着碎叶与尘沙，在他们周围打着旋。

　　苏妍曦的手紧握剑柄，指节泛白。她试过用灵力灌注、用魂火引动，甚至用自己的气息去共鸣，可那柄锈剑始终一动不动。

　　就像一块死铁，连回声都不肯给她。

　　“奇怪……”她低声喃喃，额间渗出一丝细汗，“不可能拔不出来。”

　　她能唤醒忘忧，能令剑冢的三剑臣服——这柄无名的残剑，凭什么拒绝她？

　　风声中，一道熟悉又久远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真的……想把这剑拔出来吗？”

　　苏妍曦一愣。

　　那是苏瑶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她转头，只见幻影般的苏瑶立在身后，白衣轻摇，神情温柔得让人心口一颤。

　　“你为什么要拔剑？”苏瑶问。

　　“你握剑的意义……又是什么？”

　　那一瞬间，苏妍曦沉默了。

　　风声、剑鸣、考官在云端的注视，全都离她远去，只剩下那一句问话在心底回荡。

　　——她为什么握剑？

　　她不是剑修，从来都不是。

　　她修的是魂，是鬼道。

　　她借用的，只是苏瑶的身体，这副天生与剑契合的身体。

　　可她自己呢？

　　她的剑道是什么？

　　她没有剑心，没有誓言，也没有那种“人即是剑”的执念。

　　她的力量来自魂魄与执念，而不是这冷冰冰的剑。

　　她终于明白了。

　　她拔不出，不是因为她不够强。

　　而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剑”。

　　苏妍曦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平静地说：

　　“我拔不出来。”

　　苏瑶却微笑，走到她身旁，伸出幻影般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可我们可以。”

　　那一瞬间，天地似乎停滞。

　　灵气骤然回流，山风如怒海呼啸，剑鸣声轰然炸响！

　　那柄锈剑忽然间亮起一道极深的光，从沉眠中苏醒。

　　铁锈脱落、剑身回转，化为澄澈如镜的光辉。

　　“轰——！”

　　光焰冲天，直破云霄！

　　考官在半空中骤然睁眼，震惊得几乎失声。

　　“她……她唤醒了‘玄渊’！”

　　无数光剑随之共鸣，山谷间回荡着一声声剑鸣，如在朝拜。

　　而在那光浪之中，苏妍曦与苏瑶的身影交融一瞬——

　　一魂一体，一心一剑。

　　她轻轻地，将那柄剑拔了出来。

　　——又轻轻的放回去。

　　而这一刻，阵法启动。

　　一阵白光闪过，天地骤变。

　　她来到了下一个考场。

　　苏妍曦只觉得脚下一沉，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一片被妖气笼罩的山林之中。

　　天色昏沉如血，四周的树木都被腐蚀得半枯不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空中传来考官的声音——

　　“第二场试炼，斩妖积丹。

　　“此地为幻域衍化的妖林，遍布妖兽、鬼魅，等等。每斩一妖，取其妖丹投入灵令中积算。”

　　“最终妖丹累计排名前十者，方可进入第三场。”

　　“记住，妖丹等级越高，积分也越高。”

　　声音落下的瞬间，整片森林的妖气忽然沸腾。

　　尖啸声、兽吼声、低吟声此起彼伏，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这一幕才是真正的考核，剑道的霸道就是用来斩妖除魔。

　　苏妍曦微微眯眼，手指一动，忘忧剑从指间浮出。

　　剑身泛着冷光，带着一丝魂气的波动。

　　苏三岁盘在她的肩上，懒洋洋地说：

　　“看样子这次要杀好多呀……”

　　苏妍曦笑了笑，声音冷淡：“放心，会有人送积分的。”

　　远处传来一阵撕裂声，伴随着灵力爆炸的轰鸣。

　　其他考生已经开打——

　　有人召出飞剑斩下妖头，有人被妖爪撕裂惨叫。

　　苏妍曦脚尖一点，化作残影，身影如鬼魅般掠入林中。

　　——她并不追求数量，而是朝着妖气最浓的地方而去。

　　妖也分三六九等，而高级的妖怪自然积分也越多。

　　更何况，她的剑法，还真的不适合去杀那些低级的妖兽。

　　那可是落星九霄剑，还要点面子的。

　　妖气翻滚，血雾弥漫。苏妍曦抹去剑上的血迹，目光在林中掠过。

　　这片幻域……太吵了。

　　到处是剑气爆裂的轰鸣，灵力撕扯的咆哮，还有妖兽断裂的惨叫。

　　她本以为这场“斩妖积丹”是实力的较量，

　　可如今看来——这更像是一场人性的博弈。

　　她很快注意到异样。

　　妖兽的数量远不如想象得多。

　　而随着时间推移，那些较弱的妖都已被先来者斩杀，剩下的高阶妖各自为王，根本不会轻易现身。

　　几千人，却要抢那有限的猎物。

　　苏妍曦蹙了下眉。

　　“这考试……在逼人相斗。”

　　就在这时，一阵喊杀声传来。

　　她转头，只见不远处十几名修士围攻一只妖狼。

　　可那妖狼还未倒下，旁边一队人就冲了过来——剑光破空，斩掉了那妖狼的头颅。

　　为首之人抬手收走妖丹，笑道：“抱歉，这妖我们要了。”

　　原先那队人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动手。

　　“灵石已经付过，不要挡道。”

　　那人甩出一袋灵石，哗啦一声砸在地上，随即带人扬长而去。

　　苏妍曦目光微冷。

　　原来如此——有人出钱雇人猎妖，也有人被雇去卖命。

　　几乎没有人还在单打独斗。

　　修士们成群结队，有的合作猎妖，有的抢夺妖丹。

　　更有那些实力不足的，被妖潮反扑吞没，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贪婪。

　　苏三岁坐在她肩上，托腮叹气：“这考试……更像是场修罗赌局。比谁狠，比谁命硬。”

　　苏妍曦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擦干剑身的血痕。

　　她已经明白了。

　　若想进入前十，仅凭她自己去杀妖——根本不够。

　　“想赢，得换一种方式。”

　　她抬眸望向林间深处，那妖气最浓、最危险的方向。

　　那里，也许藏着她真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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