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凶手

　　张家设下的灵堂极为奢华，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纸钱漫天飞舞。

　　苏妍曦静静立在人群外，神色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她其实并不知道这场丧事是否与自己有关——准确来说，那张家少爷死在她的手里并不算错，但真正动手的人，是宫无邪。

　　可世上谁会相信她的话语？

　　张家不会怀疑他们花重金供奉的修士，对他们而言，最容易被推出来的那个人，总是外人。

　　要不然为什么也不会来羲和堂找麻烦，那估计就是试探。虽然不知道张家是哪里得到消息的，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只能让它更乱了。

　　她抬眼看向灵堂中央的供桌，烛火在风里晃动，照亮一张张僵硬的脸。

　　宫无邪……

　　她心底冷笑了一声。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宫无邪是毒蛇，而自己不过暂时在蛇窝中藏身。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灵前的供香上。

　　“又是一把双刃剑啊……”

　　她心中暗叹。

　　无论是宫无邪，还是御夜侯，抑或那金奶奶留下的命运棋盘，所有的关系都带着锋刃——靠近，就可能被割伤。

　　宫无邪的目光在苏妍曦身上掠过，只是一瞬，却足以让她察觉到那微不可查的情绪波动。

　　那眼神——惊喜，欣赏，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算计。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神色，嘴角勾出那一贯温文无害的笑容，继续与张家人寒暄，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苏妍曦冷冷看着，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的视线转向灵堂中央。

　　张家的人不少，宾客也一堆，但真正能做主的却寥寥无几。

　　那跪在地上痛哭的妇人，一身素白麻衣，哭声悲切却不失章法——明显是经过教导的贵妇哭法。

　　旁边站着一男一女，看样子应该是张家年轻一辈，他们神情肃穆，却都带着几分不耐烦，显然早已厌倦了这场“表演”。

　　可苏妍曦的目光在那妇人身上停住，眸光骤然一凝。

　　那张面孔她见过——

　　昨夜，在御夜侯府的门口，那位打扮暴露、气息诡异的女人。

　　“那不是昨晚在御夜侯府的女的吗？”

　　她心中暗道，眉头紧锁。

　　若她没认错，那女人此刻竟是张子恒的母亲？

　　那这其中的关系……就太耐人寻味了。

　　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她的眼神却不安地在人群中游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又或者，在等谁出现。

　　苏妍曦的心莫名一动，却随即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这是在干嘛？”

　　她低声自嘲地笑了笑。

　　“关我什么事？”

　　目光收回的那一瞬，心底那一丝异样的情绪也被她压了下去。

　　张夫人的哭声渐渐停了，她抬起头，擦了擦眼角，声音颤抖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坚硬：

　　“各位今日能来，我张家感激不尽。只是……我今日在此，不仅是为亡子设灵，更是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灵堂的寂静里。

　　空气，顿时僵住。

　　旁边那对年轻的兄妹对视一眼，眉头同时一皱。

　　张子恒的母亲低着头，哭得更小声了些。

　　那兄妹心里都明白——这事，他们可没安排。

　　他们本只是来走个过场，捧个场面，给一点面子罢了。

　　至于张子恒？死就死了，与他们何干。

　　而此刻，这话一出，全场气氛瞬间变了。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更多的人脸色沉了下来。

　　找凶手？还“配合”？

　　“哼，开什么玩笑。”有人冷哼一声。

　　“我们今日前来吊唁，竟被当成嫌犯？”

　　“连尸体都不在，还查什么凶手？”

　　“张夫人是不是疯了？”

　　声音一阵比一阵高。灵堂的白幡轻轻摇晃，纸钱飞舞，反倒更显得诡异。

　　苏妍曦站在人群的末尾，静静地看着。

　　她的眉心微微一蹙，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袖口。

　　张夫人这女人，是蠢得可以。

　　张子恒的尸体根本就不在灵堂，而那真正的凶手——宫无邪，就在她身侧。

　　她这样公然挑衅所有来宾，不仅查不出真相。

　　还会把整个张家拖进深渊。

　　苏妍曦心底叹了口气。

　　愚昧的母亲，哭着要公道，却连公道该向谁要都不知道。

　　就在众人议论愈演愈烈、灵堂气氛几乎要失控之时。

　　一声温和又低沉的笑声传了过来。

　　“诸位何必动怒？”

　　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宫无邪走在人群面前。

　　“张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难免。”

　　宫无邪语气平缓，带着几分叹息，

　　“她一时失言，也情有可原。诸位若真心念及往日情面，何妨宽容几分？”

　　他目光扫过众人，明明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压迫感。

　　那一瞬，场面安静下来。

　　张夫人怔了一下，连忙拭泪起身，颤声道：

　　“多谢宫供奉……是我言语失当，让各位误会了。”

　　几位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人互相看了眼，脸色虽仍不悦，但也不再多言。

　　毕竟宫无邪是什么人——

　　张家供奉、半步通天境的修士。

　　谁敢在他面前嚷嚷？

　　苏妍曦站在人群后，静静看着那场戏。

　　这人啊，从头到脚都危险。

　　她本该离开，却不知为何，脚步却没有动。

　　她忽然想看看，宫无邪下一步……

　　又要唱什么戏。

　　更何况，她并不害怕。旁边还有一位和宫无邪一样强大的存在——魏长风。

　　宫无邪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权衡。

　　众人屏息看着他。

　　他忽然抬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诸位若真想知道张子恒之死的真相……”

　　他轻轻一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凶手是谁。”

　　那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空气仿佛凝固，连哭声都止住了。

　　张夫人激动得上前一步，声音颤抖：“您真知道？是谁害了我儿？！”

　　宫无邪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眼神在众人之间游移，最后停在苏妍曦的身上。

　　他抬起手，指尖微微一抖。

　　“就是那位女子。”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苏妍曦。

　　人群喧哗，惊疑不定。

　　有人倒退一步，有人低声议论，也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苏妍曦怔了一下。

　　那一刹那，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盯着宫无邪，神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这人到底在玩什么？上一次在羲和堂，不还说要合作吗？如今却当众指她为凶手？

　　这宫无邪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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