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破碎的镜

　　李皖拖着残腿，如同一个破损的提线木偶，挪到了隔壁病房的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暗的灯光。

　　两张小床上，分别睡着丫丫和小石头。

　　两个孩子脸上还带着泪痕，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显然白天经历的恐怖和失去母亲的悲痛依旧缠绕着他们。

　　他们睡得并不安稳。

　　李皖站在门口，冰冷的杀意和一种扭曲的、名为“解脱”的渴望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地催促、蛊惑：

　　“看，他们多痛苦？活在世上也是受罪。你忍心看他们继续受苦吗？动手吧，很快的，然后你就能跟上他们，一家团聚，再也没有痛苦了......”

　　他的手颤抖着，缓缓伸向腰间——那里别着之前工地干活时用的、一把磨得锋利的螺丝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

　　一步，两步......他挪进了病房，靠近了女儿的床。

　　丫丫似乎在做什么噩梦，小声地啜泣起来，喃喃地喊着：“娘......娘别走......”

　　这声微弱的呼喊，像一根尖针，猛地刺入了李皖混沌的意识深处！

　　某个被层层屏蔽和虚假记忆掩盖的碎片，似乎松动了一下！

　　【......妈妈......】

　　一个同样清脆、却属于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小女孩的呼喊声，极其微弱地在他脑海深处回荡了一下，瞬间与丫丫的呼喊重叠！

　　紧接着，更多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冲击着他被封锁的记忆！

　　【巨大的黑色水晶......暗金摆锤......倒吊的钟楼......】

　　【蜂鸟的探测器......山猫的霰弹枪......】

　　【林氏清心佩的温润白光......】

　　【规则界面......积分......】

　　【雾岭镇的肉瘤......起源碎片......】

　　【安宁疗养中心的护士与护工......源井......】

　　【营晓晓冰冷的笑容和警告......】

　　【无限回廊......镜中的倒影......漂浮的文字......】

　　【“编剧的惩罚”......“孤独回响”......】

　　【“......屏蔽记忆......沉浸式剧本......”】

　　无数的画面、声音、感知如同爆炸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真假记忆剧烈冲突，带来的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

　　他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

　　手中的螺丝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爹？”

　　丫丫被惊醒了，惊恐地看着状若疯狂的父亲。

　　小石头也醒了，吓得哇哇大哭。

　　眼前的两个孩子，眼前的病房，眼前的整个世界，开始剧烈地抖动、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色彩变得怪异，线条开始崩坏！

　　那个蛊惑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在他脑中尖啸：

　　“不！稳住！维持剧本！他是我的！！”

　　但已经晚了。

　　李皖猛地抬起头，双眼不再是空洞和绝望，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怒火和彻底清醒的洞察！

　　他想起来了！

　　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不是什么中年潦倒的李皖！

　　他是特应组的李皖！

　　是拥有【异感·洞虚】、【噬光】匕首、挑战规则怪谈的李皖！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真实的世界！

　　这是“编剧”利用他内心对平凡生活的渴望和对失去家人的恐惧，精心编织的、用来折磨和测试他的虚假牢笼！

　　营晓晓也不是他的妻子！

　　她是那个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高维存在！

　　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葬身火海？！那场火灾，恐怕也是剧本安排的一部分，是为了将他推向最终抉择的催化剂！

　　而眼前这两个孩子......虽然逼真得让他心碎，但他们也只是虚假的造物！是“编剧”用来攻击他软肋的工具！

　　巨大的愤怒和被愚弄的耻辱感席卷了他！

　　“滚出去！！！”

　　李皖对着空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这怒吼不仅是对那个蛊惑声音的，也是对这整个虚假世界的！

　　【异感·洞虚】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开来，不再是感知，而是化作了撕裂虚妄的利刃！【林氏清心佩】爆发出璀璨的温润白光，守护住他清醒的意识！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轰然崩塌！

　　病房、孩子、医院、雪夜、纺织厂、破旧的家......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无数纷飞的、闪烁着数据流和混乱影像的碎片！

　　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再次包裹了他。

　　当一切重新稳定下来时，他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条光洁如镜、无限延伸的回廊之中。

　　周围漂浮的文字疯狂地组合、炸裂，显示出无数的【警告！】、【剧本崩溃！】、【目标记忆屏蔽失效！】、【抵抗级别提升至最高！】......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

　　【第二阶段‘孤独回响’强制中断。目标意志判定：极度坚韧。】

　　【记忆屏蔽程序失效。沉浸式剧本《凡尘》破解。】

　　【启动最终应对方案......】

　　李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还残留着骨折和烧伤的幻痛，心中充斥着经历了一场漫长人生悲剧后的疲惫与悲伤，但更多的，是冲破牢笼、看清真相的愤怒和清醒！

　　他握紧了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手中的【噬光·幽影伸缩】，幽蓝的刃光在镜廊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他盯着前方空无一物、却又仿佛充满了无数恶意识注视的廊道，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我*你打野的，你的把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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