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石瘟疫与锻火巫女

　　林三感觉自己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陆大人依旧冰山脸，周监副抱着手札瑟瑟发抖，护卫们一脸警惕茫然……

　　这线头到底拴在谁身上？

　　“云兄，您这话说的，跟咱们中间混进了细作似的……”

　　林三压低声音，凑近云瞎子，

　　“能具体到人吗？

　　比如……是不是某个特别爱抱着刀、还总怀疑别人手札是假货的人？”

　　他眼神不受控制地往陆无言那边瞟。

　　云瞎子嘿嘿一笑，浑浊的“目光”扫过全场，竹杖轻轻点地：

　　“天机不可泄露，线头缠得深，看不清具体是谁。

　　不过嘛，老朽感觉，这几根线，可不是近来才系上的，怕是……埋了有些年头喽。”

　　陆无言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嘀咕，她的注意力全在壁画和声纹傀儡捕捉到的异响上。

　　“此地不宜久留，”

　　她果断下令，

　　“风暴一时半会不会停，我们往里走，找到震动源头。”

　　队伍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地穴深处探索。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沉闷，那股混杂着地底震动和无数丝线摩擦的诡异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周衍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嘴里不停念叨着手札上的内容：

　　“金石之器，共鸣则显异，过载则生疫……过载则生疫啊……”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穿过一个狭窄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个隐藏在沙漠地下的巨大绿洲洞穴！

　　洞穴顶端有裂缝透下天光，下方竟有一片不大的水潭，周围生长着一些耐阴的怪异植物。

　　然而，与这生机景象形成恐怖对比的是，在水潭边或坐或卧的几十个人影！

　　那些人影姿势僵硬，一动不动，皮肤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金属或石头质感！

　　有的半边脸成了青铜色，眼神凝固着惊恐；

　　有的手臂石化，还保持着取水的动作；

　　更有一个孩童，整个下半身都与身下的岩石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石雕！

　　“金……金石之疫！手札上说的……是真的！”

　　周衍尖叫一声，差点把手札扔出去，腿软得直接靠在了石壁上，面无人色。

　　林三也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袖子里的龙鳞又开始隐隐发烫。

　　“好家伙，现场版石化危机？这荒神磬的威力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他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那些患者，发现他们并非完全失去生机，眼珠偶尔还会极其缓慢地转动，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护卫们也都被这骇人的景象镇住了，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仿佛那些僵立的人影随时会扑过来。

　　“小心！分散开！背靠石壁！”

　　陆无言反应极快，立刻指挥护卫结成一个防御圆阵，将林三、云瞎子和快瘫软的周衍护在中间。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洞穴，最终定格在水潭对面一个较为干燥的高地上。

　　那里，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西域风格烈焰纹饰红衣的女子。

　　她背对着众人，身形窈窕，火红的长发如同燃烧的瀑布，与周围死寂的金石化景象格格不入。

　　她似乎对林三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正低头专注地……

　　烤火？

　　不，是在灼烧着自己的掌心！

　　跳跃的火焰在她指尖缠绕，却似乎并未造成伤害。

　　“喂！那位……烤手的姑娘！”

　　林三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

　　“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你……你没事吧？”

　　那红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

　　她的面容带着明显的西域特征，深邃的眼眸如同沙漠夜晚的星辰，此刻却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她的目光扫过林三一行人，尤其是在看到陆无言和周衍明显的中原人相貌时，那怒火更盛。

　　“中原人？”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冰冷的恨意，

　　“又是你们！

　　是那个叛徒派你们来查看他的杰作，还是来施加更恶毒的诅咒？”

　　“叛徒？”

　　林三一愣，

　　“什么叛徒？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们是来……”

　　“少装糊涂！”

　　红衣女子猛地站起身，掌心火焰“嘭”地一声爆燃，将她周围映照得一片通明，

　　“三百年前，那个窃取了我族圣物荒神之心，背叛了盟约，引来这无尽诅咒的中原人——

　　公输衍！”

　　“公输衍？！”

　　周衍失声惊呼，抱着手札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不可能！

　　祖师怎会是叛徒！

　　手札记载，祖师是为平息西域灾祸而来！”

　　“平息灾祸？”

　　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她指着周围那些金石化的人，

　　“看看！

　　这就是他平息的结果！

　　他骗取了我们先祖的信任，偷走了镇压地脉暴走的荒神之心，将其改造成了你们口中的荒神磬！

　　失去了心脏的荒神陷入狂暴，它的力量失控，才导致了这蔓延三百年的‘金石瘟疫’！”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里，让所有中原人都懵了。

　　公输衍不是来拯救西域的？

　　而是引发灾难的罪魁祸首？

　　林三脑子里嗡嗡的：

　　“等等等等！

　　信息量有点大！

　　祖师爷不是来做好人好事的？

　　是来偷东西的？

　　还顺手搞出了个三百年瘟疫？

　　这人物设定崩得有点厉害啊！”

　　陆无言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冷静地开口：

　　“姑娘，你是谁啊？你所说之事，与我们掌握的记载出入极大。你如何证明？”

　　“我，我是阿史那族的阿史那莎，怎么证明？”

　　阿史那莎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她猛地扯开自己左臂的衣袖，露出手臂上一个个新旧交叠、触目惊心的灼烧伤痕，

　　“就凭这个！

　　就凭我阿史那一族三百年来，世代以自身血脉为引，施展血锻之术，勉强压制金石瘟疫的蔓延！

　　就凭我们每一代锻火巫女的性命，都填不满公输衍留下的这个窟窿！”

　　她说着，右手掌心再次燃起火焰，这次火焰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赤金色。

　　她毫不犹豫地将火焰按向自己左臂上一处刚刚开始泛起金属光泽的皮肤！

　　“滋——”

　　一声轻响，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气味，那处金属光泽竟在赤金色火焰的灼烧下迅速消退，恢复成了正常肤色，只留下一个新的灼痕。

　　阿史那莎疼得额头沁出冷汗，却咬紧牙关没有哼出声。

　　她抬起苍白的脸，眼神倔强地看着陆无言和林三：

　　“看到了吗？

　　只有蕴含我族血脉之力的锻火，才能暂时逆转金石化！

　　这就是证明！

　　公输衍，就是那个带来灾难的叛徒！”

　　洞穴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焰灼烧皮肉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风暴的余威在回荡。

　　周衍看着阿史那莎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再看看周围那些痛苦的金石化同胞，抱着手札的手无力地垂下，脸上写满了信仰崩塌的茫然。

　　林三看着阿史那莎那混合着仇恨、痛苦和坚韧的眼神，又感受着袖中与荒神磬同源、微微发烫的龙鳞，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公输衍……

　　到底是留下手札、意图不明的祖师，还是阿史那莎口中窃取圣物、引发灾难的叛徒？

　　如果他是叛徒，为何手札中又隐隐透露出对“归一”的反思和对“控制”的否定？

　　阿史那莎收回火焰，冷冷地扫视着他们，尤其是目光落在周衍怀中那卷露出一点的帛书时，更是冷哼一声：

　　“你们中原人记载的东西，有多少是真的？

　　恐怕连你们自己，都被那个三百年前的叛徒，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她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地穴中暂时的平静，也刺向了公输衍那笼罩在历史迷雾中的真正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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