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立国·华胥

　　第四十五章 立国·华胥

　　紫气东来三万里，圣人二次讲道的余韵犹自萦绕在悬巢城的上空，化作点点灵光甘霖，滋养着万物与万灵。然而，此刻聚集在悬巢城外、城内，乃至周边山野平原上的无数人族，他们的心潮澎湃，却并非全因那缥缈的道韵，更多是因那被万民共尊的“圣师”——昊，以及一个即将到来的、划时代的时刻。

　　晨光熹微，为巨大的悬巢城镀上了一层金边。这座依山而建、巧借地势的城池，经过有巢氏及其麾下工匠不眠不休的扩建与加固，愈发显得雄峻巍峨。以悬臂结构撑起的楼阁层层叠叠，坚实的城墙之上，了望塔高耸，隐约可见身披简易皮甲、手持锐利石矛的战士肃立巡逻，那是燧人氏“火师”的部下，气势精悍，目光锐利如鹰。

　　在悬巢城最中心，原本开阔的广场已被修整得平坦如镜。一座九丈高的土石祭坛拔地而起，坛分三层，象征天地人三才。祭坛四周，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竖立着九根粗大的图腾柱，柱上雕刻着人族筚路蓝缕的历史：从钻木取火到筑巢而居，从编织蔽体到渔猎农耕，乃至近期的建造城池、格物致知……栩栩如生，记录着一个文明从蒙昧走向开化的足迹。

　　广场之上，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不仅仅是悬巢城的原住民，更有来自黑水河畔、东海之滨、北方密林、西方丘陵等四面八方的部落族民。他们衣着各异，有的身披兽皮，有的穿着简陋的麻布，但此刻，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同样的激动、期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空气中弥漫着肃穆而又炽热的气氛，连风声都似乎变得轻柔，不敢惊扰这庄严的一刻。

　　旭日东升，吉时已到。

　　“咚——！”

　　一声沉重而悠远的鼓声，如同洪荒初开的第一记心跳，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九声鼓响，回荡在天地之间，宣告着仪式的开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道路的尽头，四道身影缓缓行来，走向那中央祭坛。

　　为首者，正是昊。他今日未着平日那件简单的青衫，而是换上了一身由缁衣氏亲自带领女子们，采集柔丝草精华，混合了某种灵蚕丝，日夜赶制而成的白色长袍。长袍样式古朴，宽袖博带，并无过多纹饰，唯有衣襟袖口处，以暗金丝线绣着简约的云纹与星辰轨迹，与他周身那沉静如渊、睿智如星的气质相得益彰。他面容平静，步伐沉稳，目光扫过前方祭坛，扫过周围无数激动期盼的面孔，最终望向澄澈的天空，眼底深处，是无人能及的辽阔与一丝唯有他自己知晓的沉重。

　　‘部落时代，至此终结。国家雏形，始于今日。然，立国易，立心难，引领一个文明在注定的寂灭中寻路，更难……’ 他的思绪仿佛与脑中那持续不断的、微弱的“宇宙哀鸣”产生了共鸣，‘这一步踏出，便是真正将人族的命运扛在了肩上，再无回头路。’

　　紧随昊身后的，是人族三祖。

　　燧人氏位于昊的右后方半步。他依旧是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身躯挺拔如松，赤红色的长发如同跳动的火焰，随意披散在肩头。浓眉之下，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充满了灼热的力量感。他身穿赤色皮甲，甲胄上隐隐有火焰纹路流转，那是他大罗道韵的无形显化。此刻，他胸膛微微起伏，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圣师……不，昊。是他让我明悟，火不仅是毁灭与力量，更是文明与希望之源。今日，我人族将以国为名，聚火成炬，照亮洪荒！任何敢犯我华胥者，必遭吾火焚身！’

　　有巢氏在昊的左后方。他肩宽背厚，沉默如山石，面容憨厚却眼神深邃。他穿着土黄色的粗布衣袍，上面似乎还沾染着些许未干的泥屑，仿佛刚刚从某个建筑工地上走来。他的目光扫过悬巢城坚固的城墙和巍峨的建筑，眼中流露出如同看待自己孩子般的温情与自豪。‘悬臂承重，地基深稳，方能历经风雨而不摧。立国亦如是。昊指引我等找到了人族文明的‘悬臂’与‘地基’，今日之后，我人族当如这悬巢之城，稳立于洪荒大地！’

　　缁衣氏行于昊的正后方。她是一位面容慈和、眼神却坚韧如丝的女性，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却更添几分智慧与温润。她身着一件素雅的青色长衣，那衣料看似普通，却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流光，隐隐有灵机内蕴，正是她发现并改良的“灵机纤维”所织就。她看着前方昊的背影，又看向周围无数不再衣不蔽体的族人，眼中满是欣慰。‘遮体御寒，仅是初始。昊让我看到了‘织’之大道，可御寒暑，可承符文，未来甚至可编织法则……今日立国，我人族当如这经纬交织，团结一心，共御外侮。’

　　四人步履沉凝，一步步踏上祭坛的台阶。每踏上一级，下方人群的呼吸便急促一分。当他们终于立于祭坛之巅，沐浴在初升朝阳的金辉之下时，整个天地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祭坛顶端，摆放着三牲祭礼，虽不奢华，却充满诚意。正中央，是一尊粗糙却神韵初具的女性神像，那是人族以其朴素的想象，雕琢的圣母女娲之像。

　　昊立于祭坛中央，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声如清泉流响，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庄严，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今日，吾等汇聚于此，非为一家一姓之荣辱，乃为我亿万人族之生存，为吾族万世之基业！”

　　他声音一顿，仿佛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天空中的流云为之停滞。

　　“自蒙昧而生，于万族夹缝中挣扎求存，吾族先民，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历尽艰险而不屈！幸得圣母女娲造化之恩，感念天地承载之德！”

　　提到女娲，无数人族，无论来自哪个部落，皆面露崇敬之色，许多老人更是热泪盈眶。

　　“然，天道无常，生存维艰！分散则力弱，联合则力强！昔日部落林立，各自为战，犹如散沙，难抵风浪！今，吾观天时，察地利，聚人和，感万民同心，气运汇聚！”

　　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开创历史的决然与力量：

　　“故，于此圣贤垂青之地，悬巢之城，吾，昊，与人族三祖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及我亿万人族同胞，共告天地，禀明圣母——”

　　“自即日起，吾人族，立国！”

　　“国号为——华胥！”

　　“光华耀世，起始于胥！吾等愿人族文明，如旭日之光华，普照洪荒大地！愿吾族根基，立足于这胥土之上，扎深固，枝繁叶茂！”

　　“定都——悬巢！此城乃吾族智慧与勇气之象征，亦为吾华胥国永世之基！”

　　“轰——！”

　　仿佛言出法随，当“华胥”二字响彻天地之时，整个悬巢城上空，那原本因圣人讲道而汇聚的庞大人族气运，骤然沸腾！无形的气运之力疯狂凝聚，竟在天空中显化出肉眼可见的异象——一片浩瀚的金色云海，翻滚涌动，云海之中，似有万民祈祷、刀耕火种、筑城兴邦的虚影沉浮不定，更有一条鳞甲毕现、头角峥嵘的金色气运神龙在云海中探首，发出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咆哮！

　　这异象不仅覆盖悬巢城，更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凡人族所居之处，无论远近，所有族人都心有所感，仿佛体内某种沉睡的血脉被唤醒，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力量、精神都为之一振！

　　“华胥！华胥！华胥！”

　　祭坛之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猛然爆发，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直冲云霄！无论是原本悬巢城的居民，还是远方归附的部落民，此刻都忘却了彼此的差异，只剩下同一个名字，同一个身份——华胥国人！他们挥舞着手臂，激动地呐喊着，许多人相拥而泣，那是找到归属、看到希望的泪水。

　　燧人氏踏步上前，面对女娲神像与下方万民，声如洪钟，带着火焰般的炽热与誓言般的坚定：“燧人氏在此，以火为誓！吾愿为华胥之刃，焚尽一切来犯之敌，卫我国土，护我族人！火师所属，即为华胥之胆！”

　　他身后，所有“火师”战士齐刷刷以拳击胸，甲胄铿锵，怒吼应和：“卫我国土！护我族人！” 声浪滚滚，带着铁血之气。

　　有巢氏沉稳上前，他的声音不如燧人氏激昂，却如山岳般厚重可靠：“有巢氏在此，以筑造之名起誓！吾愿为华胥铸就最坚之盾，固我城池，兴我家园！凡我华胥疆域，必使族人安居，百业兴旺！”

　　负责建筑、工程的无数工匠们纷纷高举手中的工具，目光炽热，他们是有巢氏理念最坚定的支持者。

　　缁衣氏亦上前，她的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心中：“缁衣氏在此，以织造之心立愿！吾愿为华胥编织温暖与守护，使族人无寒暑之忧，更有御敌之甲！吾亦将穷究万物之性，格物致知，为我华胥开辟无穷前路！”

　　女子们，尤其是那些跟随她学习编织、医药、辨识植物的女性，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她们感受到了自身价值在国家层面的认可。

　　三祖立誓，气运再涨！天空中的金色云海愈发厚重，那气运神龙的身形也凝实了几分，龙眸开阖，顾盼生威，俯视着它的亿万子民。

　　这时，昊再次开口，压下了鼎沸的人声。他面向女娲神像，躬身一礼，朗声道：

　　“圣母在上，您抟土造人，赐予吾等生命与灵性。今日人族立国，非敢忘本，实为延续您之造化，使我人族一族，能于此洪荒天地，自立自强，延续薪火，不负您造化之恩！”

　　言罢，他引领三祖及坛下所有族人，向女娲神像行三拜九叩大礼。虔诚的信仰之力混杂着新生的国运，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清辉，袅袅升空，没入冥冥。

　　祭天祭圣母已毕，昊转身，面对万民，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引领未来的力量：

　　“今，华胥既立，当定秩序，明职责，聚万心为一心！”

　　“燧人氏！”

　　“在！”燧人氏抱拳躬身。

　　“命你执掌兵戈院，总领华胥一切军事防御、战士训练、征伐之事！为华胥之武胆！”

　　“燧人氏领命！”赤发老祖声若雷霆，周身战意冲霄，与国运相连，修为竟隐隐又有精进。

　　“有巢氏！”

　　“在！”有巢氏沉稳应道。

　　“命你执掌营造院，总领华胥城池建造、道路修筑、水利兴修、各类器械制造之事！为华胥之根基！”

　　“有巢氏领命！”他目光坚定，已然在脑海中规划起未来全国的工程蓝图。

　　“缁衣氏！”

　　“在。”缁衣氏微微欠身。

　　“命你执掌百草院，总领华胥衣物织造、医药研制、五谷培育、万物性质研究之事！并为格物院副掌院，助吾推行格物之道！为华胥之生机与前路！”

　　“缁衣氏领命。”她声音柔和，却带着坚韧的力量，她知道，这不仅是权力，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分封已定，架构初成。一个国家的雏形，在这祭坛之上，清晰地展现在所有族人面前。

　　最后，昊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来自各方部落的首领，如黑水部落的白发老者、东海鱼部落的精壮首领、北方林部落的猎头等，声音缓和却带着深意：

　　“华胥之国，非一族一城之国，乃天下人族之国！凡我人族，皆为国民！既往部落之分，今日起，尽归于华胥旗帜之下！各部落首领，依才德，入各院任职，或为地方之长，共治天下！”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还带着些许部落隔阂心思的首领，顿时心头一震，随即涌起的是巨大的激动与归属感。昊并未剥夺他们的地位，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更广阔的舞台——国家的舞台！

　　“谨遵圣师之命！”众首领心悦诚服，纷纷躬身行礼，这一次，是真正将自己视为了华胥的一份子。

　　昊微微颔首，抬首望天，声震寰宇：

　　“天道鉴之，圣母鉴之，吾人族华胥之国，今日——立！”

　　“礼成——！”

　　“万岁！圣师万岁！华胥万岁！”

　　欢呼声达到了顶点，如同海啸般席卷四野，声浪滚滚，传遍千里。天空中气运金龙长吟摆动，洒下无尽金光，笼罩整个悬巢城，笼罩每一个华胥子民。草木为之欣荣，鸟兽为之和鸣，天地间一派新兴向上的蓬勃气象！

　　立国大典虽已礼成，但万民的激情却未立刻平息。人们聚集在广场周围，兴奋地议论着，畅想着未来。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喊着“我是华胥国人”的口号。老人们抚摸着祭坛的基石，老泪纵横，喃喃自语着“看到了，终于看到了人族的国家……”

　　昊与三祖并未立刻离开祭坛，他们立于坛上，俯瞰着这片属于人族的土地与欢腾的子民。

　　燧人氏豪情万丈：“自此，我看哪方妖魔鬼怪，还敢小觑我人族！”

　　有巢氏抚须微笑：“国都已立，下一步，当规划州郡，铺设道路，使我华胥政令畅通，如臂使指。”

　　缁衣氏则更关注细节：“立国之后，人口必将激增，衣物、粮食、医药需得跟上，百草院要尽快拿出章程。”

　　昊听着三祖的议论，心中慰藉。他们已然开始以国家管理者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华胥立国，气运凝聚，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然，福兮祸之所伏……’ 他的神念微动，感应到遥远天际，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神识悄然扫过，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那是洪荒真正高层的目光。‘妖族、巫族，乃至那些隐世的大能……从今日起，华胥便正式进入了他们的视野。未来的路，绝不会平坦。’

　　同时，他脑中那“宇宙哀鸣”的监测数据，似乎随着国运的暴涨，又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在提醒他，这繁华盛世之下，潜藏着更深层次的危机。

　　“走吧。”昊收敛心神，对三祖道，“立国只是开始。接下来，格物院需全力运转，将已有的知识体系化，推广至全国。兵戈院需尽快整合各部战士，形成真正有战斗力的军团。营造院与百草院亦要各司其职。”

　　他的目光深邃，望向远方：“第三次讲道在即，那将是圣人最后一次于此讲道。之后，便是我们华胥独自面对这洪荒风雨之时了。”

　　三祖神色一凛，纷纷点头。他们明白，昊这是在未雨绸缪。

　　夕阳的余晖再次洒落，将悬巢城和其下的万民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祭坛之上，“华胥”二字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深深地烙印进了这片土地，烙印进了每一个人族的心中。

　　一个属于人族的国度，于此宣告诞生。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序幕，正缓缓拉开。

　　而在那高耸的祭坛之上，青衫白袍的昊，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他既是这序幕的拉开者，也注定将是贯穿这整个时代的核心。他的脚下，是初生的国度；他的肩上，是文明的未来；他的眼中，是星辰大海与无尽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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