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室疗伤，锋芒初露

　　西厢暖阁。

　　与灵堂的阴森冰冷截然不同，这里虽然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炭盆烧得暖烘烘的，驱散了深秋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容嬷嬷动作轻柔地将谭淼淼安置在铺着厚软棉褥的床榻上，打来温水，为她仔细擦拭脸颊和双手。水温恰到好处，布料柔软，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细心与周到。

　　“小姐受苦了，”容嬷嬷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老奴姓容，殿下吩咐了，让老奴好生照料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谭淼淼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感受着久违的暖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看着容嬷嬷沉稳的眉眼，轻轻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声音道：“有劳……嬷嬷。”

　　容嬷嬷不再多言，取来一个精致的药箱。打开一看，里面各种伤药、纱布、银针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味她只在医书上见过、颇为珍贵的药材。

　　“这是……”谭淼淼有些惊讶。

　　“殿下准备的。”容嬷嬷简单解释，便开始为她处理脖颈上的勒痕。她的手法娴熟老道，清洗、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力度轻柔，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谭淼淼的痛苦。

　　谭淼淼心中微动。李岩竟然准备得如此周全？他似乎笃定她一定能来到这儿。

　　处理完外伤，容嬷嬷又端来一碗一直温在炭火旁的药膳粥。粥熬得糜烂，里面加入了补气养元的药材，香气扑鼻。

　　“小姐先用了这碗粥，暖暖肠胃。您身子太虚，需得慢慢调养，不可操之过急。”

　　谭淼淼没有推辞，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药粥。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驱散了连日来的饥寒与虚弱，让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一边喝粥，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容嬷嬷。这位嬷嬷行事沉稳，手法专业，绝非常人。李岩身边，果然藏龙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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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堂密室。

　　李岩脱下身上的素色腰带，换回了利落的常服。赵铁垂手立在下方，低声禀报：

　　“殿下，那两个婆子已经处理干净，伪装成失足落井。相府那边暂时没有异动，但谭文正加派了人手在府外监视。”

　　“让他盯着。”李岩语气淡漠，“正好让他看看，他眼中的‘不祥之地’，是如何‘庇佑’他想要除掉的人的。”他顿了顿，问道，“她怎么样了？”

　　“回殿下，容嬷嬷已为谭小姐处理了伤口，用了药膳，此刻应已歇下了。”赵铁回道，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殿下，谭小姐的伤……主要是脖颈勒痕和失于调养导致的气血两亏，但属下观她气息，内里似乎并无致命沉疴，只要好生将养，恢复应当不难。”他略通医理，看出了些门道。

　　李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她那身医术，不仅救了他，也保住了她自己。

　　“让容嬷嬷精心照料，所需药材，不惜代价。”李岩吩咐道，随即话锋一转，“我们的人，安插得如何了？”

　　“遵照殿下吩咐，通过不同渠道，已有七人进入大皇子亲卫营，五人进入三皇子负责的京畿营造司。目前尚在底层，但根基很稳。”赵铁禀报道。

　　“很好。让他们沉住气，收集信息为主，非必要不动作。”李岩走到桌案前，上面铺着一张他绘制的简易京城及周边地图，几个关键地点被朱砂圈出，“城外庄子的匠人，进度如何？”

　　“回殿下，三位匠人见到殿下绘制的图纸，惊为天人，日夜赶工，目前第一批弩机核心部件已接近完成，正在调试。只是……他们对其中一些原理仍不甚理解。”

　　“无妨，待我亲自去看。”李岩目光落在地图上标注的几处矿场上，“下一步，我们需要稳定的铁矿和硫磺来源。这些，都掌握在谁手里？”

　　赵铁立刻上前，指向地图上的几处：“回殿下，城东的铁矿主要由兵部掌控，部分由大皇子母族经营。品质最好的硫磺矿，则在三皇子舅父的封地之内。”

　　李岩眼神微冷。果然，重要的资源都把控在对手手中。想要打破垄断，要么另寻矿源，要么……就只能从他们手里硬抢了。

　　“继续探查，寻找未被记录或易于下手的小型矿脉。同时，留意市面上的生铁和硫磺流通，尽可能多地秘密收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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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六皇子府在外人眼中，依旧是那个停着灵柩、弥漫着不祥与哀伤的府邸。但在内部，却悄然运转着。

　　谭淼淼在容嬷嬷的精心照料下，伤势恢复得很快。高烧退去，伤口开始愈合，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已大为好转。她不再只是被动接受治疗，开始向容嬷嬷询问一些药材，并尝试自己开方调理。她开出的方子君臣佐使配伍精妙，连容嬷嬷这等见多识广的老人看了，都暗自心惊，对这位“死而复生”的相府嫡女更是高看了几分。

　　而李岩则多数时间待在密室或城外庄子，指导匠人改进弩机，试验火药的稳定性和威力。偶尔，他会在深夜来到西厢暖阁外，并不进去，只是隔着窗棂，听着里面平稳的呼吸声，确认她的安好。

　　两人并无过多交流，却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在滋生。他提供庇护与资源，她则展现出值得投资的价值与韧性。

　　这晚，李岩从城外庄子回来，带回了第一批制作完成的精钢弩箭箭头，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他行至西厢院外，恰好看到谭淼淼披着外衫，站在廊下，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残月。

　　月光洒在她依旧清瘦却已不再死气沉沉的侧脸上，脖颈间的白色纱布格外醒目。她的眼神很静，却不再是空洞，而是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与思索。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看到是他，微微颔首致意。

　　“夜里风大，小心着凉。”李岩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说道。

　　“多谢殿下关心，妾身无碍。”谭淼淼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清晰了许多。

　　短暂的沉默后，李岩开口道：“你的医术，很好。”

　　谭淼淼目光微闪，坦然迎上他的视线：“略通皮毛，不及殿下运筹帷幄之能。”

　　月光下，两人对视着，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不属于这具年轻身体的深沉与智慧，以及那份心照不宣的试探与欣赏。

　　“好好休养，”李岩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需要什么，告诉容嬷嬷。”

　　“是。”谭淼淼微微欠身。

　　李岩转身离去，身影融入夜色。谭淼淼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握紧了掌心。她知道，这暂时的安宁只是暴风雨的前奏。而她也必须尽快恢复，才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拥有自保乃至反击的力量。

　　他们都在积蓄着，等待着锋芒毕露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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