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年钟声与他的愿望

　　“重新定义距离参数”。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在林溪心中漾开涟漪。她不确定陆北辰所谓的“重新定义”具体指什么，但他的行为确实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不再刻意维持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安全距离。在客厅擦肩而过时，他的衣袖会自然拂过她的手臂；递东西时，指尖的触碰不再像触电般迅速弹开；甚至在她专注于电脑屏幕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将水杯推到她的手边。

　　这些变化细微却不容忽视，像冰雪初融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漫过心田。

　　日历一页页翻过，年关将近。小区里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节日的氛围日益浓厚。林溪的父母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思念和愧疚，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质，他们今年无法回家过年，叮嘱她一个人也要好好吃年夜饭。

　　挂掉电话，林溪看着窗外别人家窗口透出的温暖灯光，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这是她第一次不在家过年。

　　除夕当天早上，林溪发现陆北辰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泡在书房或实验室。他站在客厅里，对着手机似乎在查询什么，表情是罕见的严肃。

　　“你在看什么？”林溪好奇地凑过去。

　　陆北辰将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是搜索页面：“传统中国年夜饭必备菜品及制作流程”。

　　林溪愣住了：“你……你要做年夜饭？”

　　“根据习俗，除夕夜需要共享丰盛的晚餐，以祈求来年圆满。”陆北辰推了推眼镜，语气认真得像在陈述科学定理，“考虑到外部餐饮场所大概率客满，以及食品安全性与性价比，自己烹饪是最优解。”

　　林溪看着他一本正经分析“年夜饭必要性”的样子，心头那点因孤独而产生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想笑的冲动。

　　“就我们两个人，不用那么麻烦吧？”她说。

　　“仪式感是情感维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陆北辰反驳道，随即又蹙起眉，“但我的厨艺技能树，尚未点亮‘宴席’分支。”

　　最终，两人决定合作。由林溪担任总指挥和技术指导，陆北辰负责执行和体力活。他们一起去超市采购，林溪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兴奋地往购物车里放着她爱吃的零食和食材，陆北辰则跟在她身后，一边严谨地核对清单，一边用身体护着她不被拥挤的人流撞到。

　　那一刻，林溪恍惚觉得，他们就像这座城市里千万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在为一场属于他们的团圆忙碌着。

　　厨房成了临时的战场。林溪系着围裙，指挥若定：“油热了，放葱姜爆香！”“鱼身上要划几刀，更好入味！”

　　陆北辰则像最听话的机器人，严格遵循指令，动作虽然依旧透着一丝笨拙，但极其专注。他甚至在平板电脑上开了个备忘录，实时记录“红烧肉糖色炒制最佳时间节点”、“清蒸鱼火候与肉质鲜嫩度关系”等数据。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耳边是油锅的滋啦声和她的指挥声。陆北辰看着林溪在灶台前忙碌的侧影，鼻尖萦绕着不再是冰冷的消毒水味，而是温暖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烟火味，一种陌生的、饱胀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胸腔。

　　晚餐终于上桌。简单的四菜一汤，卖相算不上完美，但热气腾腾，充满了共同努力的痕迹。

　　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林溪拿出她偷偷买的低度数起泡酒，给两人都倒了一点。

　　“陆北辰，新年快乐！”她举起酒杯，眼睛亮晶晶的。

　　陆北辰看着她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和灿烂的笑容，也端起了酒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新年快乐，林溪。”

　　这是他第一次，在非研究记录的语境下，如此清晰地叫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温度，熨贴在心尖上。

　　饭后，他们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小品歌舞热闹非凡，虽然两人都不是忠实的观众，但这种背景音却营造出了一种奇妙的、共享的节日氛围。快到零点时，窗外远处的天空开始零星地炸开一朵朵烟花。

　　“快到零点了！”林溪兴奋地跑到阳台，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火热。陆北辰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将一件厚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倒计时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伴随着窗外越来越密集的烟花爆鸣声。

　　“十、九、八、七……”

　　林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准备在心里许下新年愿望。

　　“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整座城市仿佛都在这一刻沸腾，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争相绽放，将他们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交错。

　　林溪睁开眼，转头想对陆北辰说句什么，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深邃的眼眸中。他没有看烟花，而是在看她。那双总是盛满理性与冷静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沉而灼热的情感。

　　在漫天烟花的轰鸣声和漫天光华里，他俯身，靠近她。

　　林溪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鼓。

　　然而，他最终只是在极近的距离停住，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他用一种低沉而笃定的，仿佛在宇宙定律般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林溪，我的新年愿望是——”

　　他的话语被淹没在巨大的烟花声里，但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明亮，仿佛承载了整片星空的重量。

　　（第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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