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星际监狱的炮灰。（六）

　　赫拉与阿瑞斯在走廊的冲突，最终以闻讯赶来的大批精英狱警和更强力抑制武器的介入而暂时平息。

　　阿瑞斯被再次押走，这次等待他的将是更严酷的惩戒。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头被彻底激怒的星盗疯狗，绝不会善罢甘休。

　　赫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阿瑞斯对编号739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癫狂的占有欲，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神经上。

　　他必须加快动作，要么彻底废掉阿瑞斯，要么……将怀中这人转移到更绝对安全、无人知晓的地方去。

　　但后者，意味着他将失去每天能看到他、感知他存在的机会，这同样让他难以忍受。

　　矛盾与焦灼在他冰封的心湖下激烈冲撞。

　　江雾将赫拉的挣扎尽收眼底，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受惊后恹恹的、对周遭一切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他成功地让赫拉和阿瑞斯的矛盾升级，但也让自己处于更严密的“保护”之下。

　　他需要一个新的突破口，而那个突破口，就在b区。

　　机会来自于一次“意外”的医疗复查。

　　鉴于江雾之前“能量感知过敏”的诊断，监狱的医疗系统（在洛文不着痕迹的推动下）提出需要定期监测他的生理指标，尤其是神经反应。

　　而为了“避免顶层医疗环境的压抑感”，这次复查被安排在了位于b区和c区交界处的、规模更大、设备也更先进的中心医疗室。

　　赫拉本欲反对，但看到江雾听到可以离开顶层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微弱亮光，反对的话便哽在了喉间。

　　他不想看到他眼中的光因为自己的禁锢而彻底熄灭。

　　“……我陪你去。”赫拉最终妥协，但条件是他必须全程陪同。

　　中心医疗室比顶层的要大得多，被划分成数个功能区。

　　江雾在进行一系列常规检查时，赫拉被主治医师以“仪器干扰”为由，暂时请到了隔离玻璃外的等候区。

　　虽然赫拉的目光始终如同最精准的锁定器，隔着玻璃牢牢钉在江雾身上，但这短暂的、物理上的隔离，已经足够了。

　　就在江雾按照指示，躺进一台用于深度脑波扫描的环形仪器时，他的精神力如同早已等待猎物的蜘蛛，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他避开了所有官方监控，精神力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墙壁、管道，精准地向着b区公共活动室的方向探去。

　　他之前埋下的“石子”——那微调过的香氛和114号营养剂中的微量元素——是否起了作用？

　　精神力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b区公共活动室。

　　这里比放风广场要小，但设施更多，一些被允许有限活动的囚犯在此阅读、下棋，或进行简单的体能锻炼。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被江雾微调过的、带着一丝奇异甜涩的植物香氛。

　　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雷达，迅速扫描着整个区域。

　　很快，他在一个靠近角落、阳光几乎照射不到的阴影里，锁定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囚服，上面印着清晰的“114”。

　　他双手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激烈交流。

　　他的眼神空洞而恐惧，却又偶尔闪过一丝极度专注的、属于学者的锐利。

　　就是他了。

　　江雾的精神力没有直接触碰114号，而是如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他周围的空间，仔细感知着。

　　（内心oS：脑波活动异常活跃，频率与监狱底层传来的、那种隐晦的能量波动存在明显谐波共振……他确实能‘听’到！）

　　就在这时，114号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四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无形的注视。

　　他抱紧双臂，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嘴唇翕动的速度加快，破碎的音节几乎要溢出喉咙：

　　“……不对……频率变了……它在……它在呼唤……更多……不……不能听……”

　　他的声音极其低微，混杂在活动室其他的噪音中，几乎无法分辨。

　　但江雾的精神力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些碎片化的词语。

　　频率变了？它在呼唤？更多？

　　江雾心中一动。是因为他调整的香氛和微量元素，微妙地放大或改变了114号的感知吗？

　　这似乎印证了洛文关于“深渊之眼”并非死物，可能具备某种活性或意识的猜测！

　　他需要与114号建立更直接的联系。

　　但赫拉就在外面虎视眈眈，任何明显的能量或精神波动都可能被他察觉。

　　江雾的精神力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开始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拨动活动室内弥漫的香氛分子。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传音，而是一种更原始的、基于能量频率的……共鸣引导。

　　他模拟着从114号身上感知到的那丝与底层能量谐振的脑波频率，以一种极其微弱、近乎自然波动的方式，反向渗透过去。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尝试，如同在雷区跳舞。

　　一旦频率稍有偏差，可能直接导致114号精神崩溃，或者引来底层能量源不可预测的反应。

　　114号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停止了颤抖，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然后是……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不再无声地翕动嘴唇，而是仿佛在侧耳倾听，倾听那冥冥中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的、“低语”中夹杂的一丝……奇异的、引导性的韵律？

　　那无尽的、折磨了他无数个日夜的混乱低语，今天似乎……不那么刺耳了？

　　里面好像混进了一点别的……更清晰、更稳定的东西？像是一段重复的、简单的旋律……在试图……安抚他？还是……在问他什么？

　　他混乱的大脑努力地想要抓住这丝异样。是谁？是谁在……

　　就在这时，一道不耐烦的吼声在活动室门口响起：“114！滚过来！你的‘心理评估’时间到了！”

　　两名面容冷硬的狱警站在门口，显然是例行公事，要将这个“不稳定因素”带走去走个过场。

　　114号眼中的那点微弱光亮瞬间被惊恐取代，他再次抱紧头，蜷缩起来，抗拒着外界的干扰。

　　江雾的精神力瞬间收回，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知道，第一次接触只能到此为止。

　　但种子已经播下。

　　114号意识到了他的存在，或者说，意识到了某种“异常”的存在。

　　他躺在扫描仪里，缓缓睁开眼睛，隔着玻璃对上赫拉那双始终未曾离开的冰蓝色眼眸。

　　他微微蹙了蹙眉，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适，仿佛长时间的检查让他疲惫。

　　赫拉立刻起身，示意检查可以结束了。

　　当江雾从检查室出来时，赫拉立刻上前，几乎是习惯性地想伸手扶他，但江雾却微微侧身，避开了。

　　“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怠的疏离。

　　赫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深了深，最终只是沉声道：“好。”

　　回顶层的路上，两人沉默无言。

　　但江雾能感觉到，赫拉周身的气压比来时更低，那是一种被拒绝后，混合着担忧与不悦的沉闷。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顶层专属电梯时，一个穿着技术人员制服、推着工具车的男人低着头与他们擦肩而过。

　　在交错而过的瞬间，一枚比指甲盖还小、薄如蝉翼的透明芯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精准地落入了江雾囚服宽大的袖口之中。

　　是洛文的人。

　　江雾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到房间，赫拉将他安顿好，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他需要去处理阿瑞斯留下的烂摊子，以及……思考如何应对这只开始试图疏远他的雀鸟。

　　房门关上。

　　江雾立刻从袖中取出那枚芯片。芯片触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他走到房间那个看似装饰用的、老旧的信息接口面板前（赫拉大概觉得这东西对他这个“古人”无用，并未拆除），指尖微动，精神力如同细小的探针，接入接口。

　　芯片内的信息被读取出来。并非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段经过多重加密和伪装的、关于“深渊之瞳”监狱早期建造记录的数据碎片，以及……一张极其简略的、标注了几个关键能量节点和通风管道的老旧结构草图。

　　其中，一个位于b区和c区夹层、靠近废弃物处理中心的、早已被官方记录废弃的检修通道，被用极淡的标记圈了出来。

　　（内心oS：洛文果然手眼通天。这张草图……是条隐秘的路径。他是想让我自己去探查？还是暗示那里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同时，信息里还附带着一句简短的留言，依旧是洛文那特有的、从容不迫的语气：

　　【“114号，原名埃兹拉·简，前联邦高等科学院首席物理学家，因研究‘维度共振理论’触及禁忌，被构陷入狱。他的‘低语’，或许是钥匙。小心赫拉，他的偏执，远超你的想象。”】

　　埃兹拉·简……维度共振理论……

　　江雾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他能感知到“深渊之眼”，他的研究方向与此密切相关！而洛文最后的警告，更是印证了江雾对赫拉状态的判断。

　　他将芯片内的信息牢牢记住，随后精神力微吐，芯片瞬间化为细小的、无法复原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他走到窗边，看着下方如同蚁穴般运转的监狱。

　　赫拉的绝对控制，阿瑞斯的疯狂觊觎，洛文的深不可测，114号埃兹拉的关键信息……还有那沉眠于监狱最深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深渊之眼”。

　　所有的线索，开始逐渐交织成一张清晰的网。

　　而他，这个被所有人视为猎物和棋子的“笼中雀”，已经悄然站在了网的中央。

　　接下来，他需要选择一个方向，落下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子。

　　是顺着洛文提供的隐秘通道，去探寻“深渊之眼”的真相？还是设法与埃兹拉建立更稳定的联系，获取更直接的信息？亦或是……继续利用赫拉和阿瑞斯之间的矛盾，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江雾的指尖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轻轻划过。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风暴，该由他来主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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