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海峡初战

　　永历十九年，四月初三。清晨的南洋海面，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马六甲海峡东侧入口外的广阔水域。风平浪静，唯有海鸟的鸣叫与海浪轻拍船舷的声响，但这片宁静之下，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大明南洋特混远征舰队主力，在征夷大将军陈永邦的指挥下，已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剑锋直指西方那道若隐若现的细长陆线——马来半岛与苏门答腊岛夹峙的马六甲海峡。

　　“定远”舰高大的舰桥上，陈永邦身披猩红斗篷，按剑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薄雾，紧紧盯着海峡方向。他身旁，航海长、观测官、信号官各司其职，气氛凝重。桅盘高处，了望哨兵眼睛紧贴望远镜，不敢有丝毫懈怠。

　　“报告大将军！前方哨舰‘海东青’号发来灯语信号！”信号兵高声报告，“发现敌舰踪影！海峡内，有大量帆影移动，数量不明，型号……似是以大型夹板战舰为主！”

　　来了！陈永邦心中一凛，但更多的是一股炽热的战意涌上心头。他沉声下令：“回令：哨舰继续监视，不可接敌。全舰队，按第一作战预案，展开战斗队形！”

　　“呜呜呜——”

　　凄厉的战斗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舰队！原本以行军纵队航行的明军战舰，闻令而动，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迅速变换阵型。

　　“传令！各分舰队，呈‘ 雁行阵列 ’展开！”陈永邦的声音通过传声筒响彻旗舰。“‘定’、‘镇’二舰居中，‘靖’、‘平’二舰护住两翼前端，大型巡航舰依次展开，护卫舰、炮艇填充缝隙，保护主力舰侧后！ 目标，前方海峡出口！航向不变，航速保持！”

　　庞大的舰队开始优雅而致命地转向，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略微内凹的弧形战线，如同张开的巨钳，又似展翅的鲲鹏，以“定远”、“镇远”两艘最强的铁甲舰为锋锐，稳稳地压向海峡入口。这是明军演练已久的阵型，旨在充分发挥其侧舷火炮的数量和射程优势。

　　薄雾渐渐散去，阳光刺破云层，将海面染成一片金色。也就在此时，远方的海平线上，一片密集的帆影逐渐清晰起来！

　　荷兰东印度公司（Voc）的舰队，终于出现了！

　　Voc驻守马六甲的主力舰队，在总督的严令下，倾巢而出。他们深知让明军舰队突入海峡、炮击马六甲城的后果。超过三十艘大小战舰，排着略显松散但经验老道的横队，从海峡内涌出。为首的是三艘庞大的三层甲板战列舰——“赫克托”号、“斯洛特迪杰克”号、“瓦赫宁根”号，每艘都拥有超过七十门火炮，巨大的船身如同移动的城堡。其后是数量众多的巡航舰和武装商船。

　　“红毛夷的船……真他娘的大！” “镇远”舰前甲板上，老兵赵海生放下望远镜，咂了咂嘴，眼神却毫无惧色，反而闪过一丝兴奋。新兵陈阿水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握着燧发枪的手心全是汗。

　　“怕个鸟！”赵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船大靶子也大！瞧见没，都是些老掉牙的帆船，没咱这铁甲，也没咱这会自己跑的轮子！等会儿靠近了，有他们好看！”

　　双方舰队在相距约三海里的距离上，几乎同时完成了战斗部署。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帆鼓动和海浪的声音。

　　“大将军！敌舰已进入我重型榴弹炮最大射程！”观测官大声报告。

　　陈永邦冷静地注视着敌舰的移动，计算着风向和相对速度。他在等待最佳时机。“传令各舰：炮手就位，装填 爆破弹 ！瞄准敌先头大型战舰！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

　　命令迅速通过旗语和灯语传遍整个舰队。各舰炮舱内，炮长们嘶吼着口令，炮手们熟练地清理炮膛，装入用丝绸药包装填的发射药，然后是沉重的、装有碰炸引信的开花爆破弹。炮口通过舷侧射孔，缓缓调整着角度。

　　Voc舰队似乎想利用其数量优势，拉近距离进行传统的接舷战或侧舷齐射。他们开始加速，船身侧转，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炮窗。

　　“距离两海里！”

　　“一海里半！”

　　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帆索上的水手，甚至船艏雕刻的复杂花纹。

　　就在Voc舰队最前方的“赫克托”号率先开火，喷吐出第一轮齐射的硝烟，炮弹呼啸着落入明军舰队前方海面，激起巨大水柱的刹那——

　　陈永邦眼中精光爆射，厉声怒吼：“就是现在！全舰队！目标敌先导舰！ 首轮齐射！放！”

　　“定远”舰舰长几乎在同一时刻挥下了手中的令旗：“开火！”

　　“轰隆隆隆——！！！”

　　天地间仿佛瞬间被雷霆填满！

　　大明舰队“雁行阵”的凹面，仿佛瞬间喷发出无数条炽热的火舌！尤其是居中的“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以及两翼的“靖远”、“平远”，侧舷的重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数十发沉重的爆破弹，拖着死亡的尖啸，划破长空，形成一片密集的弹幕，朝着Voc舰队扑去！

　　“炮击！隐蔽！”Voc战舰上，经验丰富的军官们发出声嘶力竭的警告。但已经晚了！

　　第一轮齐射的精度令人震惊！至少有五、六发炮弹准确命中了目标！

　　“赫克托”号的船艏楼被一发爆破弹直接命中，“轰”的一声巨响，木屑混合着血肉横飞，整个船头几乎被炸烂！另一发炮弹击穿了它的中部甲板，在船舱内爆炸，引发熊熊大火和惨烈的伤亡！

　　其侧后的“斯洛特迪杰克”号也被命中两发，一发打断了主桅，巨大的帆桁和缆绳砸落下来，造成一片混乱；另一发在水线附近爆炸，撕开一个大口子，海水疯狂涌入！

　　Voc舰队的前锋瞬间被打懵了！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凶猛、如此精准的远距离炮火！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东方海战”的认知！

　　“装填！快！”明军各舰炮舱内，军官们吼叫着。炮手们冒着硝烟，用沾水的炮刷清理灼热的炮膛，再次装填。定装弹药和燧发击发机构的优势显现无疑，射速远超需要从炮口装填火药、再用火绳点燃的Voc旧式火炮。

　　“第二轮！放！”

　　“轰！轰！轰！”

　　明军的炮火如同疾风骤雨，持续不断地倾泻在Voc舰队头上。虽然Voc水手素质极高，在遭受重创后仍能顽强还击，他们的炮弹也不时击中明军战舰，在“靖远”号等非铁甲舰的船体上留下窟窿，造成伤亡，但根本无法击穿“定”、“镇”二舰厚重的熟铁装甲！ 实心铁球砸在倾斜的装甲带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却被狠狠弹开，只留下一个浅坑。

　　“铁甲舰万岁！” 看到这一幕的明军水兵，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士气大振！

　　海战进入了残酷的中距离绞杀阶段。双方舰队交错而过，侧舷火炮疯狂对射。海面上硝烟弥漫，能见度急剧下降，只能看到炮口闪烁的火光和不断落下的炮弹。

　　“镇远”舰的一门侧舷炮位，赵海生和战友们刚刚完成了一次齐射。

　　“清理炮膛！”赵海生吼道，声音沙哑。陈阿水和其他装填手迅速行动。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一发Voc的链弹两根铁球中间连着铁链，用于破坏帆缆呼啸而来，横扫过甲板！一名正在传递弹药的辅兵被瞬间切断手臂，惨叫着倒下。一段断裂的缆绳如同鞭子般抽在炮盾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医护兵！”赵海生目眦欲裂，但手下动作不停，“别愣着！装药！上弹！” 他亲自抱起一发沉重的炮弹，塞进炮膛。

　　另一侧，一艘明军大型巡航舰“扬威”号，与一艘Voc巡航舰死死咬住，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对方水兵的面孔。双方的火枪手在甲板上对射，铅弹横飞。

　　“火枪队，上前！自由射击！” “扬威”号陆战队指挥官下令。装备燧发枪的陆战队员依托掩体，向敌舰甲板倾泻弹雨。Voc水兵也使用火绳枪和弯刀顽强抵抗。

　　“准备接舷！钩镰手准备！” Voc舰长见炮战不利，试图发挥其接舷战的优势。

　　“想得美！” “扬威”号舰长冷笑，“左满舵！拉开距离！右舷炮准备！让他们尝尝 葡萄弹 的滋味！”

　　明军战舰凭借蒸汽明轮提供的机动性，灵活地转向，在Voc战舰靠近前，用侧舷的霰弹炮进行了一次横扫，Voc战舰的甲板上瞬间倒下一片，接舷企图被粉碎。

　　“定远”舰舰桥上，陈永邦透过硝烟，冷静地观察着战局。虽然明军凭借舰船性能和火炮优势占据上风，但Voc舰队数量众多，且作战顽强，仍在奋力反击。几艘明军巡航舰已受创，烟雾中局势有些混乱。

　　“大将军！敌旗舰‘赫克托’号似乎想转向脱离！”观测官报告。

　　“想跑？没那么容易！”陈永邦眼中寒光一闪，“传令！‘靖远’、‘平远’率本部巡航舰，向右翼迂回，包抄敌舰队尾部！‘定远’、‘镇远’，随我 直插敌阵中央 ，分割他们！ 命令各舰，集中火力，先打沉那几艘大的！”

　　新的旗语升起。明军舰队立刻变阵，如同一位高明的剑客，变砍为刺，直取中宫！

　　“定远”、“镇远”两艘巨舰，如同不可阻挡的移动堡垒，开足马力，蒸汽明轮疯狂转动，径直冲向已受重创的Voc前锋核心！“靖远”、“平远”则如同两把锋利的侧刀，从侧翼切向Voc舰队的后卫。

　　这一下彻底打乱了Voc的阵脚。面对两艘刀枪不入的铁甲舰的正面冲击，任何木质战舰都无法抵挡。Voc舰队陷入了混乱，各自为战。

　　“好机会！” “镇远”舰舰长看到一艘Voc大型巡航舰试图从侧翼攻击“定远”，立即下令：“右舷所有火炮！瞄准那艘不知死活的！齐射！”

　　“轰！” 一轮精准的齐射，至少三发爆破弹同时命中那艘倒霉的Voc巡航舰水线部位。巨大的爆炸几乎将其炸成两截，船体迅速倾斜，带着熊熊烈火和未能逃生的水手，沉入冰冷的海水。这是开战以来，第一艘被彻底击沉的Voc主力战舰！

　　它的沉没，成了压垮Voc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残余的Voc战舰，再也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开始纷纷转向，向着马六甲港的方向溃逃。

　　持续近两个时辰的激烈海战，渐渐落下帷幕。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断裂的帆缆、以及挣扎的水手。数艘Voc战舰正在燃烧或沉没，更多的则带着满身创伤，狼狈逃窜。明军舰队也多有损伤，但无一艘沉没，主力铁甲舰更是毫发无损。

　　“停止追击！” 陈永邦下令，“抢救落水者，不分敌我！各舰统计伤亡，抢修损伤！”

　　夕阳西下，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战场。硝烟仍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和血腥味。

　　赵海生瘫坐在炮位旁，喘着粗气，看着甲板上忙碌的医护兵和躺着的伤员，默默擦了把脸上的烟灰和汗水。陈阿水则帮着搬运伤员，虽然疲惫，但眼中充满了胜利的激动。

　　“定远”舰舰桥上，陈永邦望着溃逃的敌舰和远方马六甲城的轮廓，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知道，这只是一场前哨战。Voc的主力虽受重创，但并未被全歼，他们退守坚城，依托岸炮，接下来的攻城战，将更加艰巨。

　　“传令全军：” 他沉声道，“此战，扬我大明国威！然，恶战方才开始！各舰抓紧休整，明日拂晓，兵临马六甲城下！”

　　“是！大将军！” 胜利的欢呼声，在洒满夕阳的海面上回荡。

　　马六甲海峡的初战，以大明水师的辉煌胜利告终。 这场胜利，不仅重创了Voc的海上力量，更重要的是，它用铁与火证明了新式铁甲舰队的无敌战力，为即将到来的攻坚战役，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极大地震撼了所有观战的各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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