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归中的猜忌

　　地缝中涌出的能量风暴余波渐渐平息，只留下刺鼻的臭氧味和一片狼藉。

　　夜风卷过废墟，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程实躺在迦蓝怀中，右眼瞳孔深处那些幽蓝的几何光影碎片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濒死的灰败和空洞。那句“钥匙……碎了……”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清明，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钥匙碎了？”迦蓝重复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清澈的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未散的惊悸。她抬头看向林七夜和沈青竹：“他是什么意思？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七夜没有回答。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程实死灰的脸，又落回那重归死寂、仿佛从未开启过的地缝入口。刚才那场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和程实引发的诡异共鸣，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沈青竹默默收回救援索套，冲锋枪依旧握在手中，警惕地巡视着周围。领口拉得严实，遮住了那个引人疑窦的符号。他对于程实的苏醒和呓语，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能量风暴源已消失。地下空间结构……部分坍缩。数据回收率为零。”安卿鱼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和极大的困惑：“无法解释最后那阵能量冲突和程实的反应。需要将他尽快带回，进行全面检测分析。”

　　林七夜收回目光，声音不容置疑：“撤离，回夜莺。”

　　他上前，从迦蓝手中接过昏迷的程实，再次将他扛上肩头。动作依旧稳定，但避开了一些明显的伤口。

　　迦蓝张了张嘴，看着程实那毫无生气的侧脸，最终还是把质疑的话咽了回去。她快步跟上，净化光芒重新笼罩住两人，竭力驱散着程实身上不断散发的、令人不安的微弱污染波动。

　　沈青竹沉默地断后。

　　返程的路压抑而沉默。穿过死寂的墓园，越过坍塌的围墙，回到那辆不起眼的黑色厢车旁。

　　将程实安置在后座，林七夜驾驶，车辆平稳地驶入凌晨空旷的街道。窗外，城市依旧被北方那贯通天地的暗红光柱和凄厉的警报声所笼罩，但城南这片区域却呈现出一种暴风雨前的死寂。

　　车厢内，气氛凝重。

　　迦蓝坐在副驾，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昏迷的程实，眉头越皱越紧。程实身上那微弱的污染波动，如同污浊的水滴，不断侵蚀着她净化之光的边界，带来一种本能的心理不适和警惕。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排斥：“林队，我们真的还要把他带回去吗？他太危险了！不仅引来‘牧犬’追杀，身上还带着那种污秽核心碎片，现在又和这莫名其妙的地下遗迹产生共鸣！他根本就是个不可控的污染源！一个……行走的灾难！”

　　她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有些尖锐：“我们应该立刻隔离他！彻底净化！或者……在他造成更大破坏之前……”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林七夜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被红光照亮的道路，脸色冷硬：“他的价值尚未榨干。”

　　“价值？”迦蓝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就凭那几句不知真假的预言？还是他那诡异却代价惨重的能力？为了这点价值，我们要冒多大的风险？夜莺基地里还有那么多伤员和普通人！万一他失控……”

　　“他没有机会失控。”林七夜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冰冷的重量：“我会盯着。”

　　“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盯住他！”迦蓝转过身，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虑和不赞同：“而且他的能力根本不合常理！扭曲规则？那是神明乃至外神才涉及的领域！他一个来历不明、重伤濒死的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异常和污染吗？”

　　她指着后座程实胸口那依旧渗出黑血的绷带：“看看他的样子！每次使用能力的代价都几乎要了他的命！这根本就是邪道！是透支生命和灵魂的亵渎！我们守夜人的职责是清除污染，守护秩序，不是利用这种危险的……”

　　“够了。”林七夜打断她，声音不高，却让车厢内的温度骤降了几度：“这是命令，执行。”

　　迦蓝的话噎在喉咙里，看着林七夜冷硬的侧脸，最终咬了咬牙，扭回头，不再说话。但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肩膀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和不认同。

　　车厢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引擎的嗡鸣和程实微弱痛苦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程实，毫无征兆地又动了一下。

　　他那只缠着脏污绷带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座椅边缘。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着，仿佛在无意识地摸索着什么。

　　然后，他的指尖，碰到了座椅皮革上一道之前被激光擦过、微微焦糊的痕迹。

　　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他胸前绷带下，那枚暗红的晶石碎片，再次突兀地、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同时。

　　他沾着干涸血污的嘴唇，无意识地嚅动着，发出几个极其含糊、破碎不堪、几乎被引擎声掩盖的音节：

　　“碎片……在呼唤……西北……仓库……”

　　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笃定。

　　就像之前他笃定地指向城北墓地一样。

　　迦蓝猛地转头，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果然如此”的冷笑！

　　“又来了！林七夜你听到没有！他又开始了！西北仓库？他怎么不说东海龙宫？这分明就是故技重施！还想引我们去错误的地点！他根本就是古神教会安插进来的奸细！或者在故意制造混乱！”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净化吊坠的光芒都随之剧烈波动起来。

　　林七夜的目光透过后视镜，冷冷地扫过程实那依旧昏迷、却再次“预言”的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车速，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平稳地驶向夜莺基地的方向。

　　然而，就在车辆即将拐过一个街口，即将彻底离开这片区域时，程实胸前那晶石碎片再次猛地一跳！这一次的悸动更加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急促？

　　同时，一股截然相反的、冰冷刺骨的污秽寒意，如同无形的针尖，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微弱的感知！

　　方向……

　　正东！

　　“东……？”一个更加茫然、更加破碎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

　　迦蓝的愤怒的指责戛然而止。

　　林七夜踩下了刹车。

　　车速缓缓降低。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怠速的嗡鸣。

　　林七夜冰冷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死死锁定着程实那张死灰、破碎、却接连吐出矛盾信息的脸。

　　镜片中，倒映出程实无力垂落的手。

　　那只手的指尖，正无意识地、反复地抠弄着座椅上那道焦糊的痕迹。

　　仿佛在那无意识的动作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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