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代价显现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

　　程实的世界彻底熄灭了。

　　不是昏迷的虚无，而是左眼视野被粗暴地挖走，只留下空洞的剧痛和永恒的漆黑。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从空荡荡的眼窝狠狠扎进大脑深处！

　　“呃……” 破碎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挤出。

　　他蜷缩在冰冷钢柱的阴影里，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扯动胸口的贯穿伤，绷带下温热的液体再次渗出。

　　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剧痛的左眼。指尖触到的不是血肉，是粗糙的、被血浸透的临时包扎布料。视觉被剥夺的眩晕感和方向错乱感汹涌袭来。

　　三……

　　他在心里默数，用尽力气对抗着黑暗的吞噬和撕裂神经的痛楚。

　　时间感是唯一还能抓住的锚点。

　　二……

　　远处血池方向，怪物垂死的哀嚎正转化为更狂暴、更混乱的咆哮！粘稠液体被疯狂搅动的哗啦声、金属被巨力扭曲的刺耳呻吟、还有林七夜刀锋破开污秽空气的锐鸣！

　　一！

　　就是现在！

　　程实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左手，如同濒死毒蛇的最后扑击，猛地探出！不是攻向敌人，而是狠狠抠进了身下冰冷、混杂着血水泥泞和金属碎渣的地面！

　　指尖瞬间被尖锐的石砾和崩断的金属边缘割破！新鲜的、带着他生命温度的血液涌出，混合着地面的污秽！

　　精神力早已枯竭的识海，被这自残般的举动强行点燃！如同往滚烫的烙铁上泼洒最后一点油！剧痛！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比左眼的空洞和胸口的贯穿更甚！

　　他沾血的嘴唇无声开合，每一个字都像是灵魂被碾碎时挤出的残渣，带着不容置疑的扭曲意志，轰向血池中那垂死挣扎的怪物核心：

　　“伤……不存在！”

　　嗡！！

　　一股无形的、诡异的规则波动瞬间掠过沸腾的血池！

　　怪物躯干中央那道被林七夜撕裂的、汩汩涌出污秽黑血的巨大创口，肉眼可见地……蠕动起来！

　　翻卷的、破碎的污秽血肉和扭曲金属，如同被无形的针线粗暴缝合！涌出的黑血瞬间倒流！那道致命的巨大伤口，竟然在短短半秒内，强行……愈合了？！

　　吼？！

　　怪物那充满痛苦和狂怒的咆哮戛然而止！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直！构成它的污秽物质在愈合的创口处疯狂扭曲、冲突！仿佛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它体内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这违背存在逻辑的“谎言”，带来的不是新生，而是……更彻底的崩坏！

　　“破绽！” 林七夜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在怪物因体内规则冲突而僵直的刹那，他的身影已如瞬移般出现在怪物那刚刚“愈合”、实则脆弱混乱到极点的核心区域上方！

　　刀光！

　　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凝聚了全部意志与力量的、带着斩断因果般决绝的一刀！刀锋划过的轨迹，仿佛连空间都被短暂地切裂！

　　噗嗤！！！

　　比之前更轻微、却更令人心悸的切割声！

　　这一次，没有狂暴的能量喷发，没有震天的嘶吼。

　　怪物那庞大的、由污血和金属强行拼凑的躯体，如同被戳破的劣质气球，沿着那道刚刚“愈合”又瞬间被斩开的创口，无声无息地……向内坍缩！

　　粘稠的暗红血液失去了所有活性，哗啦一声散落回血池。破碎的金属零件叮叮当当地沉入污秽的浆液。巨大的口器最后抽搐了一下，便彻底融化在翻涌的血浪中，再无痕迹。

　　血池剧烈地翻滚了几个泡沫，最终缓缓归于一种死寂的平静。只剩下漂浮的油污、破碎的金属和溶解的血肉组织。

　　结束了。

　　林七夜的身影落在血池边缘一块巨大的锅炉残骸上，刀尖垂地，微微喘息。冷峻的目光扫过恢复平静的血池，确认着怪物的彻底消亡。

　　迦蓝撑着净化吊坠，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净化之光微弱地闪烁着，勉强驱散着周围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她看着血池，眼神复杂，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安卿鱼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通过耳麦，带着一丝数据过载后的沙哑：“目标……能量反应消失。确认……歼灭。”

　　程实蜷缩在钢柱后的阴影里，身体因剧痛和透支而剧烈颤抖。左眼的空洞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他猛地张开嘴。

　　“咳！咳咳咳咳！！！”

　　不是虚弱的咳血，而是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大股大股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污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瞬间染黑了他胸前大片的绷带和衣襟！

　　这血，比之前的更暗，更粘稠，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腐败气息！

　　剧咳持续了十几秒，他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瘫软下去，气若游丝，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泡破碎的粘稠声响。左眼空洞的剧痛似乎麻木了些，但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和冰冷，正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林七夜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冰冷的视线扫过他胸前涌出的黑血和空洞的左眼，没有言语。

　　迦蓝也走了过来，看着程实凄惨的模样，眼中的排斥被浓重的惊悸取代。

　　安卿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程实生命体征……急剧恶化！能量模式……未知衰竭！污染指数……异常波动！逻辑模型……崩溃！”

　　他的语气带着隐晦，似乎正在极力压制着某种震惊。

　　林七夜的目光投向血池中心。怪物彻底溶解的地方，污秽的血浆正缓缓下沉、凝聚。一点微弱却纯粹的暗红色光芒，正从污秽深处透出。

　　他身影一闪，刀尖精准地探入血池粘稠的浆液中，轻轻一挑。

　　一枚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晶石被挑了出来。它表面布满天然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内部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流动，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污秽能量波动。这是那污秽仪式和怪物最后凝结的……核心。

　　林七夜用刀尖挑着晶石，回到程实身边。迦蓝立刻警惕地后退半步，净化吊坠的光芒应激般增强，对抗着晶石散发的污染。

　　“处理。”林七夜的声音毫无波澜，目光落在程实身上。

　　程实侧躺在冰冷的地上，沾满黑血的脸贴着粗糙的地面。他涣散的右眼似乎聚焦了一瞬，落在那枚被刀尖挑着的、散发着不祥红芒的核心碎片上。

　　没人注意到，他那唯一还能动的、沾满血污泥泞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借着身体蜷缩的掩护，挪到了自己破烂的袖口内侧。袖口上，残留着之前那把油腻餐刀的污渍。

　　就在林七夜准备用特制容器收容碎片的刹那。

　　程实动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翻身！动作牵扯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大股黑血喷溅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林七夜和迦蓝的注意！

　　就在他们目光被程实喷血动作吸引的零点一秒！

　　程实那只藏在袖口下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沾满油腻污渍的手掌，如同最灵巧的扒手，精准无比地拂过林七夜刀尖上那枚暗红晶石！

　　不是抢夺！是擦过！

　　油腻的污渍在晶石表面留下一道极其短暂、微不可察的痕迹。

　　下一秒，一小块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的暗红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诡异地吸附在了他油腻的袖口褶皱里！整个过程快到极致，借着喷血动作的完美掩护，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无法察觉！

　　林七夜刀尖上的晶石依旧完整，只是光芒似乎极其细微地黯淡了一瞬。

　　程实翻身的动作做完，无力地瘫回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沾着晶石碎片的油腻袖口，被他“不经意”地压在了身下。

　　他沾满黑血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虚弱到极点、却又带着点市井无赖般神情的弧度，涣散的右眼看向林七夜和迦蓝，声音嘶哑微弱：

　　“诊金……”

　　他咳出一小口黑血，喘息着：“……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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