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战后余波

　　兽神之祸平息后的第七天，青云门收到了第一百三十七份“妖兽相关投诉”。

　　这次是来自河阳城的联名信——五十家客栈老板集体上书，痛陈自家生意被一群“创业妖兽”冲击得快要倒闭。

　　“尊敬的青云仙长们：鄙人等本分经营，从未敢怨天尤人。然自三日前，河阳城东门突然出现一支‘疾风狼快递队’，送货速度是寻常脚力三倍，收费却只有一半；南市开了家‘五彩雉鸡美容院’，梳头按摩染指甲一条龙，一个铜板服务三刻钟；最离谱的是西街那家‘铁甲龟负重搬运公司’，一只龟能扛起三辆马车的货物，还不需要草料……这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怎么做生意啊！”

　　信件最后，是密密麻麻的红手印，看着触目惊心。

　　道玄真人捏着信纸，面无表情地看向坐在下首的韩非。

　　韩非正在喝茶，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灵兽职业资格认证标准（试行版）》，旁边还放着一枚刚刚刻好的“青云山灵兽事务管理局”公章——玉石质地，雕工精美，公章边缘还刻了一圈小字：“依法经营，诚信服务。”

　　“咳。”田不易干咳一声，“韩非啊，这事……你得管管。”

　　“已经在管了。”韩非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昨晚起草的《跨物种就业竞争调解办法》。核心思想是：灵兽可以参与社会经济活动，但必须持证上岗，依法纳税，并且不得以非正当手段（比如一天工作十二个时辰不休息）进行恶性竞争。”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让曾书书去河阳城设立了‘灵兽就业指导中心’，专门帮助受冲击的商户转型——比如可以和疾风狼快递合作，搞‘人兽协同配送’；或者请五彩雉鸡美容院的技术骨干，给客栈伙计做美发培训，提升服务水平。”

　　水月大师幽幽道：“我昨天路过小竹峰膳堂，看见三只‘钢鬃野猪’在削土豆，一只爪子握刀，另外三只爪子同时操作，一盏茶时间削完了五十斤土豆……膳堂管事哭着来找我，说弟子们现在宁可去后山练剑，也不想和它们比工作效率。”

　　韩非正色道：“这是好事啊师叔！这说明我们青云山的灵兽再就业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下一步，我准备开展‘人兽技能大赛’，促进双方技术交流，共同提升生产力……”

　　“停！”道玄真人终于忍不住了，把投诉信拍在桌上，“韩非，说正事。”

　　殿内安静下来。

　　道玄真人深吸一口气，看向韩非：“你如今已是太清境，又于兽神之祸中有救世之功，声望已至顶峰。接下来，你究竟想做何事？”

　　韩非收敛了玩笑神色。

　　他站起身，走到玉清殿中央。晨光透过殿门照在他身上，青衣无风自动，太清境特有的法则韵律自然流转，让在场所有首座都感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敬畏。

　　“掌门师伯，诸位师叔师伯。”韩非环视一周，声音平静却清晰，“兽神之祸虽平，但根源未除。”

　　“什么根源？”苍松道人皱眉。

　　“无序之根源。”韩非抬手，在虚空一划。

　　淡金色的法则纹路凭空浮现，交织成一幅立体的光影图景——那是诛仙世界的简化模型。图中，代表正道的白色气流与代表魔教的黑色气流彼此纠缠、冲撞，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灰色（散修）、血色（妖兽）、以及各种混乱的能量乱流。

　　“诸位请看。”韩非指向那些冲撞最激烈处，“三百年前，正魔大战于流波山，死伤逾千；八十年前，万毒门与合欢派为争夺灵矿火并，殃及三座凡人城池；七年前，焚香谷为抓捕妖兽试药，与南疆巫族冲突，死伤不计其数……”

　　光影图上，每一次冲突都炸开一团猩红。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韩非挥手，图像扩大，显示出更广阔的天下，“正魔两道，大小宗门三百有余，散修无数。彼此间无统一法度，无仲裁机制，弱肉强食，恩怨循环。今日你杀我弟子，明日我灭你满门——千年以来，因此枉死的修士，比死在妖兽手中的，多出十倍不止。”

　　殿内寂静。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缓缓道：“正魔不两立，此乃天数……”

　　“不。”韩非摇头，“这是人祸。”

　　他手指再点，光影图景变化——这一次，白色与黑色气流开始沿着某种规则的轨迹流动，虽然仍有摩擦，但不再无休止地冲撞。中间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枢纽，调节着各方能量的平衡。

　　“三卷天书已明示：正魔本同源。道法佛法魔法，皆是天地法则的不同表现形式。之所以对立厮杀，无非三点：一，理念分歧；二，资源争夺；三，历史积怨。”

　　韩非看向道玄，目光灼灼：“而这三者，皆可用法度化解。”

　　“法度？”商正梁疑惑。

　　“是。”韩非负手而立，“我欲整合正魔两道，建立‘修仙界统一法度’。内容至少包括：《修行者基本权利与义务公约》、《宗门领土与资源分配条例》、《修行争端仲裁机制》、《跨门派犯罪追缉条例》……等等。”

　　他每说一项，就有一行金色文字在空中浮现，构成一个庞大而严谨的法律体系框架。

　　水月大师喃喃道：“这……这等于要重定整个修仙界的规矩。”

　　“正是。”韩非点头，“规矩不明，则纷争不止。我要立的，不是青云门一家之法，而是天下共遵之法。此法之下，无论正魔，无论大小宗门，无论散修世家，皆受约束，亦皆受保护。”

　　田不易倒吸一口凉气：“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正道内部就纷争不断，焚香谷一直不服青云，天音寺也自有传承。魔教那边，鬼王宗、万毒门、合欢派彼此倾轧，怎会听你一个青云弟子……呃，太上长老的话？”

　　韩非笑了。

　　那笑容里，有一种“我早就想好了”的从容。

　　“所以，我需要一场‘天下法会’。”他转身，面向殿外云海，“以青云山为主场，邀请天下正魔所有有头有脸的宗门。我会在会上，正式提出法度构想，并给出……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什么理由？”道玄真人问。

　　韩非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实力。我太清境的修为，加上完全掌控的诛仙剑阵，有资格做仲裁者。”

　　“第二，利益。法度确立后，我会公开部分天书总纲的奥义——不是全本，但足以让所有修行者的前路，清晰三成。”

　　殿内众人齐齐一震。

　　公开天书？哪怕只是部分，也足以让整个修仙界疯狂！

　　“第三，”韩非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会在会上，展示一些‘法度应用实例’。比如……如何让正魔两派的弟子，在不必厮杀的情况下，公平竞争修炼资源。”

　　曾书书不知何时溜了进来，闻言眼睛一亮：“韩师兄，什么实例？”

　　韩非看向他：“曾师弟，你那些‘灵兽观光公交线’，现在运营得如何了？”

　　曾书书立刻挺胸：“可火爆了！昨天我还开发了‘云海蹦极’项目，让几只会飞的妖兽驮着游客从万丈高空跳下来——当然，有安全防护措施，一人次收费五块下品灵石，排队都排到下个月了！”

　　韩非点头：“很好。那么，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准备在天下法会上，举办第一届‘修仙界跨物种职业技能大赛’，项目包括：御剑竞速、炼丹效率、阵法破解、灵兽协同作战等等……冠军奖励，是进入‘法则秘境’修炼三日的资格，你怎么看？”

　　曾书书眼睛都直了：“我报名！我带着我的独角兽报名！”

　　韩非又看向其他首座：“届时，正道弟子可以参赛，魔教弟子也可以参赛。赛场上比的是真本事，而不是出身正邪。赢者得奖励，输者心服口服——这，就是法度下的公平竞争。”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为了防止有人作弊，我会制定详细的《大赛规则》，并用法则之力全程监督。违规者，剥夺参赛资格，并依法处罚。”

　　道玄真人沉默了许久。

　　终于，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韩非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这么做，你会成为众矢之的。”老真人的声音很低，“正道中的保守派会骂你背叛传统，魔教中的激进派会视你为眼中钉。甚至……青云门内，也会有反对声音。”

　　韩非微笑：“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做？”

　　“因为，”韩非望向殿外，那里有一只五彩雉鸡正努力给路过的弟子表演“翅膀转盘子”杂技，虽然盘子掉了三次，但弟子还是笑着给了它一颗灵果，“我见过无序的代价，也见过秩序的可能。”

　　他回过头，目光清澈：

　　“既然我有能力立这个法，有实力护这个法，那便该去做。不为功德，不为虚名，只为此界生灵——无论是人是兽，是正是魔——都能有一条，不必在无尽厮杀中挣扎的……通天之路。”

　　道玄真人闭眼，长叹。

　　再睁眼时，眼中已满是决然。

　　“好。”

　　“一个月后，青云山召开‘天下法会’。老夫以青云掌门之名，邀请天下宗门——无论是正是魔，是人是妖，皆可与会，共商法度。”

　　他看向韩非：“具体章程，你来拟定。需要什么支持，整个青云门，任你调遣。”

　　韩非躬身：“谢掌门师伯。”

　　起身时，他听见曾书书在旁边小声嘀咕：“韩师兄，那职业技能大赛……我能兼报‘灵兽美容’和‘快递竞速’两个项目吗？我觉得我家独角兽编辫子的手艺，已经可以挑战五彩雉鸡了……”

　　田不易一巴掌拍过去：“你给我先把‘妖兽投诉信’处理完！”

　　韩非失笑。

　　他走出玉清殿，看向山下。

　　那里，河阳城的炊烟袅袅升起，凡人们开始一天的劳作。更远处，是广阔无垠的天地，是正魔纷争千年的江湖。

　　一个月后，这一切，或许都将改变。

　　而他的脑海中，星穹法典再次浮现文字：

　　“主线任务推进：‘建立修仙法度’构想已正式提出。气运汇聚速度提升300%。天下法会如成功召开，将开启‘秩序建立’阶段。”

　　韩非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

　　那就……开始吧。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解决河阳城客栈老板们的就业焦虑。

　　他想了想，唤来一只路过的传讯纸鹤，给曾书书传了句话：

　　“建议增加‘灵兽与商户合作示范点’，比如让疾风狼快递和客栈合作搞‘特快送餐’，利润分成。具体方案，你看着办。”

　　纸鹤扑棱棱飞走。

　　韩非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太上长老”，怎么越来越像“修仙界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了？

　　也罢。

　　法治社会，从规范经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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