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断发决裂

　　燕博文正在处理公文，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浮躁，似乎很难集中精神。听到通报说宋知画又来了，他眼底掠过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但还是让人放她进来。

　　宋知画走进书房，身上带着室外清冷的气息。她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个白瓷片放在他的书案上，上面是虫卵碎片和菌丝。

　　“看看这个。”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从你那位好公主倒掉的药渣里找到的。痴心虫卵，血吻菌，南诏情蛊的主料。燕博文，你现在还觉得是我不可理喻，是我嫉妒生事吗？”

　　燕博文的目光落在瓷片上，他心头莫名一窒，但旋即，一股不受控制的排斥感和维护阿蔓莎的念头猛地窜起，盖过了那瞬间的异样。

　　他猛地挥手，几乎要将瓷片打翻，语气带着被冒犯的愠怒：“宋知画！你还有完没完！拿着这些不知所谓的脏东西就来污蔑阿蔓莎？她心地善良，怎么会用这种恶毒的东西！我看你是魔怔了！就因为我现在对她好，你就如此容不下她？”

　　“我容不下她？”宋知画看着他被蛊毒操控却自以为是的模样，心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一点点冻结，“燕博文，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是你的心智被人操控了！你现在对我的每一分厌恶，对阿蔓莎的每一分维护，都源于你体内那条恶心的虫子！”

　　“荒谬！”燕博文霍然起身，指着门口，语气冰冷至极，“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这些疯言疯语！阿蔓莎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包括你！”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阿蔓莎急匆匆赶来，一进门就柔弱地扑到燕博文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泪眼盈盈：“世子，怎么了？宋姑娘她……她又来逼你了吗？都是我不好……”

　　“不关你的事。”燕博文立刻放柔声音安慰她，将她护在身后，看向宋知画的眼神更加冰冷厌恶，“你看你把阿蔓莎吓成什么样子了！”

　　宋知画看着眼前这幕“郎情妾意”，看着燕博文那完全迷失的眼神，最后一丝期望彻底粉碎。

　　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决绝。

　　她没有再看燕博文，而是将目光转向一脸得意依偎在燕博文怀里的阿蔓莎，声音清晰得如同碎玉：“阿蔓莎，你以为你用这种龌龊手段得到的就是赢了？”

　　然后，她重新看向燕博文，眼神空洞，再无波澜。她猛地抬手，拔下束发的一根素银簪子。如墨的青丝瞬间披散下来。

　　在燕博文惊愕的目光中，她左手攥住一缕长发，右手簪尖毫不犹豫地划过！

　　一缕断发，轻飘飘地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燕博文，”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锤，“从此以后，你我只是路人。怀瑾和知玥，与你，与安亲王府，再无瓜葛。你守着你‘心地善良’的妻子，好好过吧。”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一眼，攥着那根断簪，披散着长发，决绝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燃尽一切的孤寂。

　　燕博文怔怔地看着地上那缕断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紧，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想追出去，想抓住什么，但阿蔓莎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声音在耳边响起：“世子，别管她了，她疯了……”

　　那瞬间的刺痛和冲动，很快被蛊毒带来的迷雾再次覆盖，淹没。

　　宋知画走出王府，心门，在这一刻，彻底关上。

　　断发之后，宋知画的世界仿佛被清晰地划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必须守护的，另一部分是必须隔绝的。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像一把出鞘的剑，冷冽而专注。

　　靖安侯府她的院落里，时常能听到怀瑾和知玥稚嫩的笑声。她亲自为他们调配营养膳食，带着他们在院子里晒太阳，辨认草药，耐心教导他们最简单的词语。孩子们纯净的笑容和依赖的眼神，成了她心底唯一的暖源。

　　这日，顾世杰来访。他看着明显清减却眼神沉静的宋知画，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心疼和倾慕。两人在花厅坐下，丫鬟上了茶便退下。

　　“宋姑娘，”顾世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语气诚挚，“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不合时宜。但我……我的心意从未改变。你若愿意，顾家正妻之位，我定风风光光迎你入门，也会将怀瑾和知玥视若己出。”

　　宋知画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惊讶，也没有羞怯。“顾大哥，”她声音温和却疏离，“多谢你的厚爱。但我心结未解，前尘往事如乱麻缠身，实在无心亦无力开始新的感情。如今我只想守着两个孩子，将他们平安养大，打理好生意和学院。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顾世杰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理解和尊重取代。“我明白了。”他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是我唐突了。但我的心意不会变，我会等。等你何时愿意向外看了，我还在原地。”

　　宋知画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送走顾世杰，她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追逐蝴蝶的孩子，眼神坚定。她的心门已经关上，至少现在，无人能入。

　　五皇子府邸，燕承亮已经能穿着假肢行动自如。虽然走得久了仍需倚仗手杖，步伐也比常人稍慢，但对他而言，这已是再造之恩。

　　他时常借讨论高产稻种推广、伤残兵士安置等公务之名来靖安侯府。他从不提及燕博文和阿蔓莎，只是与宋知画交流些正事，偶尔也会带来一些外面新出的医书或是稀有的药材。

　　“宋姑娘，这是下面人寻来的《云州本草补遗》，或许对医学院的教学有用。”燕承亮将一本有些年头的线装书递给她，语气自然。

　　宋知画接过，道了声谢。她能感觉到燕承亮目光中那份超越感激的欣赏与关切，但他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让她感到压力。

　　“听闻静姝前两日又去皇庄了，盯着水稻灌浆，很是上心。”燕承亮状似随意地提起，“宋姑娘教导有方，静姝如今愈发沉稳干练了。”

　　宋知画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告诉自己生活仍在继续，仍有值得关注的人和事。她抬眼，对上他沉稳温和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她自己肯学，肯吃苦。”

　　燕承亮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中暗叹。这个女子，经历如此变故，却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将根扎得更深，将路走得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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