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鬼婆与蛊

　　吴侧妃被赐死，吴侍郎流放三千里的消息，如同腊月里的寒风，吹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昔日门庭若市的吴府，如今朱门紧闭，封条交叉，只余下萧条与败落。

　　在通往北疆苦寒之地的流放队伍中，沈倪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衫，头发凌乱，脸上刻意抹了灰土，混在一群形容枯槁的犯官家眷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低垂着头，那双曾经明媚，后来充满嫉恨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与刻骨的怨毒。

　　押解的差役并不十分严格，尤其是对这些女眷，行至一处荒僻的山道，趁着歇脚混乱，沈倪看准一个机会，假意到树林后解手，便再没有回来。她早已用身上仅存的一支金簪，买通了一个小差役，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不敢走官道，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昼伏夜出，靠着野果和偶尔偷窃农户的食物，历经数月艰辛，终于狼狈不堪地潜回了京城。

　　站在巍峨的京城外，望着那熟悉的城墙，沈倪没有半分归家的喜悦，只有满腔的恨意在燃烧。吴家倒了，她的靠山没了，父亲沈尚书因她之过被罚俸，早已明言不许她再踏入沈府半步。她如今，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一无所有。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知画！

　　若不是她，自己还是吏部尚书尊贵的千金，或许还能凭着家世，另觅一门好亲事。若不是她，燕博文的目光或许……至少不会完全无视自己！若不是她，自己何至于嫁给吴家那个废物做妾，受尽屈辱，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恨意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要让她窒息。她知道自己动不了宋知画，那个贱人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是安亲王世子的心尖肉，身边护卫森严。但是……她不是有一对宝贝龙凤胎吗？

　　沈倪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诡异的笑容。对啊，孩子……那是宋知画的命根子。毁了她的孩子，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她痛苦百倍，千倍！

　　她像幽灵一样，在京城最阴暗肮脏的角落里徘徊，寻找着机会。她昔年作为尚书千金，也曾结交过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知道哪里能打听到一些“特殊”的门路。

　　在一家藏匿在陋巷深处，连招牌都没有的破旧酒馆里，她找到了昔日曾为吴侧妃办过“脏事”的一个混混头目，王五。

　　王五见到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露出猥琐的笑容：“哟，这不是沈姨娘吗？怎么落魄成这副模样了？”

　　沈倪强忍着恶心，将手腕上最后一只成色尚可的玉镯褪下，推到王五面前：“少废话。帮我找个……会用‘特别’手段的人。要最阴毒，最让人查不出来的，对付……小孩子。”

　　王五拿起玉镯对着光看了看，嘿嘿一笑：“沈姨娘这是要……？嘿嘿，够狠。不过，对付安亲王世子的子嗣，这风险……”

　　“再加这个！”沈倪咬牙，将头上唯一一根银簪也拍在桌上，“只要事情办成，我……我日后必有重谢！”她哪里还有什么日后，不过是空头支票。

　　王五掂量着银簪，眼珠转了转：“行吧，看在你我旧识的份上。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或许符合你的要求。是个从苗疆逃过来的老婆子，邪门得很，会摆弄些虫子蛊术什么的，官府一直在抓她。她就藏在城南的乱葬岗附近，不过，请她出手，价钱可不菲，而且……她脾气怪得很。”

　　苗疆？蛊术？沈倪的眼睛猛地亮了，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对！就是这种！太医都查不出来的手段！

　　“带我去见她！”沈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乱葬岗，顾名思义，是京城处理无名尸、死刑犯以及贫苦人家无地安葬者的地方。即便是白天，这里也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荒草丛生，乌鸦啼鸣，人迹罕至。

　　在王五的带领下，沈倪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及腰的荒草，来到一处几乎坍塌了一半的废弃义庄前。义庄的木门歪斜，上面布满了蛛网。

　　“就是这儿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可不敢进。”王五指了指里面，脸上带着畏惧，说完就赶紧溜了。

　　沈倪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一股混合着霉味、草药味和某种奇异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几欲作呕。义庄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的一个小火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一个佝偻、干瘦如柴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婆子，穿着一身破烂肮脏的南疆服饰，脸上布满褶皱，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在昏暗中闪着幽光，正用一个小石臼研磨着什么东西。

　　“谁？”老妪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

　　沈倪强自镇定，走上前：“是王五介绍我来的。听说婆婆……有特殊的手段。”

　　老妪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那双幽深的眼睛打量着沈倪，那目光仿佛毒蛇的信子，让沈倪不寒而栗。“你想对付谁？”

　　“一对……不满周岁的龙凤胎。”沈倪压低了声音。

　　老妪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呵呵……娃娃的魂魄最干净，也最容易拿捏。你想让他们怎么样？死？还是生不如死？”

　　沈倪眼中狠厉之色一闪：“生不如死！我要让他们日夜啼哭，耗尽精气，药石无灵，让他们的父母，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心肝宝贝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

　　“够毒，合老身的胃口。”老妪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有一种蛊，名叫‘缠魂丝’。取怨气最深处的寡妇发，横死之人的指甲灰，再辅以老身特制的蛊虫卵，研磨成粉。无需口服，只需沾其身，或近其榻，便可无声无息潜入幼儿体内。”

　　她顿了顿，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不过，这价钱……”

　　沈倪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那已经典当不出多少钱的旧衣上拆下的几颗小珍珠，都放在了老妪面前：“我只有这些。事成之后，我若得势，必百倍奉还！”

　　老妪瞥了一眼那些寒酸的财物，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最终还是收了起来。“罢了，看你也是个可怜人。记住，此蛊粉需在子时阴气最盛时使用，撒在孩童的襁褓或枕席之下。中蛊者初时只是啼哭厌食，继而昏睡萎靡，七七四十九日后，精气耗尽而亡，外表却如同久病虚弱，寻常医者绝难察觉。”

　　她转身在一个破陶罐里摸索了半天，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小纸包，递给沈倪：“拿去吧。记住你的承诺。”

　　沈倪如获至宝，紧紧将那个小纸包攥在手里，仿佛握着复仇的利刃。她走出义庄，回头望了一眼那阴森的建筑，脸上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切而扭曲的笑容。

　　宋知画，燕博文，你们的宝贝孩子，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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