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老熙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对我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事已至此的淡漠：“邓钰铭，你也回教室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

　　我像个游魂一样走出政教处，老熙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

　　去教学楼的路上，两人沉默地走着，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快到楼梯口时，老熙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我耳边：

　　“邓钰铭，”他的语气不再像办公室里那样严厉，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你是我带的这一届里，见过的最努力、最有冲劲的学生之一。”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继续说着，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你是真的有点喜欢那个女同学……又或者，你是想替什么人扛下点事情，讲点所谓的兄弟义气……”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但现在，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白纸黑字，广播也通报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现实的冷静，“你再跟我解释什么，或者争辩什么，都没用了。”

　　我们走上楼梯，他的脚步放缓了些，侧过头看着我低垂的后脑勺，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近乎劝慰的意味：“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句，你们这个年纪，所以为的那个爱情，还有兄弟情，可能……真没你们自己想象中分量那么重。”

　　“以后的路还长，别被眼前这点事彻底绊倒了。”

　　走到教室门口，他停下脚步，低声嘱咐：“进去把书都收好，别影响其他同学。”

　　“收好后，直接来我办公室等我。”

　　“我找各科老师要点复习卷子和资料给你带回去，回去了，该学的，还得学。”

　　我喉咙发紧，鼻尖酸涩，用力点了点头，不敢让他看到我此刻的表情。

　　走到班级门口，我深吸一口气，喊了声：“报告。”

　　正在讲题的物理老师顿了顿，看到是我，又瞥见我身后的老熙，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我进去。

　　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教室，在看到门口面色凝重的班主任后，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下头，假装专注的看着课本和黑板，但眼角的余光却都偷偷聚焦在我身上。

　　我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唐欣悦看着我，她的眼睛红红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气愤和担忧。

　　我拉开椅子，开始沉默地将桌肚里的书一本本塞进书包。

　　在拉上书包拉链前，我动作顿了一下，趁没人注意，飞快转向她，用极其轻微、几乎看不清的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

　　“信我”

　　她的眼眶瞬间更红了，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我拉好拉链，背上沉重的书包，再次走向教室门口，没有再看任何人。

　　物理老师在我身后，对着重新开始有些骚动的班级说了一句：“都别看了，继续上课！”

　　我走出教室，轻轻带上门，将所有的目光和议论隔绝在身后。

　　走廊尽头的的光有些刺眼，而我正朝着与那片光明相反的方向走去。

　　办公室里，老熙已经整理好了一摞试卷和复习资料，默默地装进一个文件袋里。

　　他看见我进来，把文件袋递给我，沉默了一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手写的清单。

　　“这些是近期的重点和往后可能会用到的教辅书名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也有无奈，“如果要在家待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复学不了的话，你就照着这个清单，自己去书店买了做，每一科我都列了几本关键的。”

　　我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有千斤重。我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他拿起桌上那张已经盖好章的处分决定书，递到我面前，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去吧。”

　　我接过那张决定我眼下命运的纸，对老熙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拖着脚步走到学校大门口，那熟悉的电动伸缩门此刻仿佛成了一道界限。

　　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吴甜甜正抱着一个装衣服的收纳袋和一卷被子，有些吃力地往后备箱里塞。

　　她妈妈站在车旁，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刚打完电话。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她轻轻合上后备箱盖，双手抱臂，用一种审视而又带着明显疏离感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以及我背上鼓鼓囊囊的书包和手里的文件袋、处分通知。

　　“以后，”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刀一样砸过来，“离我女儿远点。”

　　吴甜甜在她身后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小声哀求：“妈……”

　　她妈妈猛地一把甩开吴甜甜的手，力道之大让吴甜甜踉跄了一下，语气严厉而不容置疑：“你还是不长记性！回家我再好好跟你说！”

　　说完，她不再看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将吴甜甜和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校门，汇入车流，最终消失在街角。

　　阳光撒在我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拖着脚步，我穿过马路，走进了学校对面那家熟悉的小米线馆。

　　这个时间点，店里没什么人，油腻的空气里弥漫着骨汤的味道。

　　我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素米线。

　　等待的间隙，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漫长的“嘟”声，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电话终于接通了，我艰难地、尽可能简略地说明了情况——被处分，休学。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妈妈疲惫不堪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里没有暴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如果……真的不想读了，那就算了吧。”

　　说完，不等我回应，她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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