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寂灭盘

　　暗灰色圆盘——那被称为“寂灭盘”的远古遗物——在释放出庞大的信息流后，光芒彻底黯淡，表面的裂纹似乎更加深邃了几分，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维系其存在的能量，重归于死寂。地下空间内，那股被固化的“终结”气息也随之消散，只留下无处不在的、岁月沉淀下的苍凉与尘埃。

　　墨渊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布满冷汗，七窍中流出的暗金色血液已凝结成痂。灵魂仿佛被撕裂后又强行缝合，传来阵阵虚幻的剧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自身力量的明悟，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混乱的思绪。

　　那些涌入脑海的破碎信息，并非具体的功法口诀，而更像是一种直指本源的“认知”烙印——关于“归墟”并非纯粹毁灭，而是宇宙万物从有序走向无序、能量从集中走向耗散的必然过程，是熵增的终极体现，是所有存在无法逃避的最终归宿。那远古文明，并非崇拜毁灭，而是以惊人的智慧试图“理解”并“记录”这一过程，甚至……妄图从中找到一种“有序的寂灭”之道。

　　而那段简略的秘术雏形，名为 【归墟共鸣】 。其核心，并非强行操控归墟之力（那远非他现阶段所能企及），而是引导自身初生的“奇点”，去更加精准地“感应”并“协调”周围环境中自然存在的、趋向于“衰败”与“终结”的能量流，如同音叉寻找共振频率，从而更高效、更安全地汲取力量，甚至……小范围地“加速”或“引导”这一过程。

　　“原来如此……”墨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之前的运用，粗暴而危险，如同孩童挥舞神兵，只知劈砍，不明其理。而现在，他仿佛触摸到了这力量的一丝脉络。归墟之力，并非与生俱来的毁灭欲望，它更像是一种……客观的规律。而他要做的，是成为这一规律的“引导者”，而非“奴隶”。

　　“墨渊！你怎么样？”老默和石蛮焦急地围了上来，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血迹，忧心忡忡。

　　“无妨……收获颇丰。”墨渊缓缓抬起头，眼中虽然疲惫，却多了一种沉淀下来的深邃光芒，“此地……乃远古‘观寂者’文明遗迹，与我之力……同源。暂时安全。”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扫过这巨大的圆形空间。穹顶的壁画虽模糊，但依稀可辨星辰运转与文明兴衰的轨迹，透着一种悲怆而理性的美感，与蛇窟的邪恶疯狂截然不同。中央祭坛虽破损，但结构依旧稳固。

　　“我们先在此休整。石蛮，检查一下出口和通风。老默，处理伤势，清点物资。此地死气被寂灭盘凝聚多年，反而比外面毒瘴纯净，适合疗伤。”墨渊迅速下达指令，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石蛮点头，提起石斧，谨慎地探查着空间四周的甬道。老默则松了口气，连忙拿出所剩无几的药材，先为自己和石蛮处理伤口，又担忧地看向墨渊和依旧昏迷的云芷。

　　墨渊走到云芷身边，蹲下身，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脉上。这一次，他不再仅仅依靠理性分析或清心咒的感应，而是尝试调动那丝刚刚领悟的 【归墟共鸣】 之意。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眉心奇点，不再试图湮灭那魔蛇意志碎片（那会连带伤害云芷神魂），而是去“感应”那片碎片与云芷本体神魂之间，那种“侵蚀”与“被侵蚀”的、趋向于“同化与终结”的能量流动。

　　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浮现。他“看”到那魔蛇意志如同一种外来的、高度凝聚的“腐败”能量，正缓慢而持续地破坏着云芷神魂的“有序结构”，将其推向混乱与虚无。而云芷自身的意志和清心咒的力量，则在艰难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秩序”，抵抗着这种侵蚀。

　　“或许……可以这样……”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墨渊心中形成。他无法直接清除“腐败”源头，但能否利用归墟共鸣，极其精细地……加速云芷神魂中被侵蚀部分、已不可逆地走向‘终结’的那些区域的寂灭过程，从而将其“剥离”，为她的本体意志腾出净化与修复的空间？这无异于在灵魂层面进行一场精准的“刮骨疗毒”！

　　风险极大！稍有差池，就可能将云芷的健康神魂一并湮灭！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铁面医师已束手无策，常规手段无效。

　　墨渊深吸一口气，对老默道：“我要尝试为云芷疗伤，过程凶险，不能受任何打扰。你和石蛮护法。”

　　老默面色凝重地点头，示意石蛮守住入口甬道，自己则退到一旁，屏息凝神。

　　墨渊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微小的奇点之中。他回忆着寂灭盘传递的那种对“终结”过程的精准感知，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与奇点的波动同步。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仿佛自身化作了那趋向寂灭的规则的一部分。

　　他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丝凝练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灰暗光芒。这光芒不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绝对的“平静”。他缓缓将指尖点向云芷的眉心——那魔蛇意志侵蚀的核心点。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光华闪耀。只有一种深入灵魂层面的、细微的“剥离”与“消融”感。

　　墨渊的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他正在进行的，是一种超越他当前境界的、极其精微的操作。他必须像最顶尖的工匠，用意识操控着归墟之力这把“双刃剑”，只切除“腐肉”，不伤及“生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芷的身体偶尔会剧烈抽搐一下，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但她的呼吸，却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得越发平稳、悠长。她眉宇间那层灰暗的死气，似乎也淡化了一丝。

　　一旁的老默看得心惊肉跳，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感觉到，墨渊此刻的状态极其危险，仿佛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随时可能力竭崩溃或者失控。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墨渊才猛地收回手指，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石蛮一把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但眼中却带着一丝疲惫的欣慰。

　　“暂……暂时稳住了……剥离了一部分……最致命的侵蚀……但根源未除……需要……时间修养……”墨渊断断续续地说道，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云芷，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却红润了不少，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一直紧握的青铜符牌，也彻底恢复了常温，静静地躺在她手心。

　　成功了！尽管只是暂时的缓解，却无疑是绝境中的一大胜利！

　　老默和石蛮见状，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墨渊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佩。他们这位首领，不仅战力恐怖，如今竟连如此诡谲难治的“神蚀”之伤，都能找到应对之法！

　　墨渊在石蛮的搀扶下，靠着一根断裂的石柱坐下，吞下几颗老默递来的固本培元的药丸，开始全力调息，恢复几乎耗尽的心神与力量。这一次尝试，虽然凶险，却让他对【归墟共鸣】的领悟更深了一层。他感觉到，自己与体内奇点的联系更加紧密，对其力量的掌控，也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在这与世隔绝的“寂灭之间”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当墨渊再次睁开眼时，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与锐利。他看向仍在沉睡的云芷，又看了看负责警戒的石蛮和正在整理物资的老默，心中渐渐有了新的计划。

　　这个远古遗迹，或许不仅仅是避难所。它可能藏着更多关于“归墟”的秘密，甚至……通往其他地方的路径。在云芷恢复、自身实力进一步巩固之前，他们必须充分利用这里的时间和资源。

　　“老默，”墨渊声音沙哑地开口，“仔细探查这个遗迹，尤其是那些壁画和破损的祭坛，看看有没有关于出路或者其他记载。石蛮，继续警戒，重点留意我们进来的那个水道口。”

　　“是！”两人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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