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课题一

　　中秋的团圆气氛还没散尽。

　　木栖苑里就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带着点“学术气息”的忙碌。

　　独孤依人啃完最后一块自制的、馅料略有调整的“实验版”月饼。

　　满足地舔了舔手指，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拾香斋里那些堆积如山的药材上。

　　“不行了，不能再满足于照着古方抓药了。”

　　她对着正在整理晾晒草药的半夏和凛冬宣布：

　　“咱们得进步！得创新！得知道为啥这药它就能治病！”

　　半夏抱着一捆干菊花，好奇地问：

　　“小姐，古方不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吗？还能有啥不对？”

　　“不是不对，是不够精确！”

　　独孤依人拿起一块常见的清热解毒的金银花，在手里掂量着：

　　“你看啊，这金银花，古方上说它能清热解毒。可它里头到底是个啥东西在起效？是花瓣？是叶子？还是里头的某种汁液？用多少量最合适？是用热水泡效果好，还是用酒泡效果好？这些，老方子上可说得不清不楚。”

　　凛冬放下手中的小秤，冷静地指出关键：

　　“小姐是想弄清药材起效的根本？”

　　“对头！”

　　独孤依人打了个响指，眼睛发亮：

　　“这就好比......嗯，好比做荷韵，我们知道是荷花起主要作用，但具体是荷花的哪个部分香气最足？用花苞还是用半开的花？浸泡多久味道最好？我们之前不就是通过一次次尝试才找到最佳配比的吗？现在，我们要把这种方法，用在研究药材上！”

　　她清了清嗓子。

　　拿出一张刚画好的、写满奇怪符号和表格的桑皮纸，铺在石台上，开始给两个丫头“上课”：

　　“这个方法，我管它叫‘控制变量法’！简单说就是，一次只变一个条件，其他条件全都保持不变，这样，最后结果的不同，就肯定是这个变化的条件引起的！”

　　她指着纸上画的示意图：

　　“比如说，我们要研究这金银花。”

　　她拿起几份相同的金银花样本：

　　“第一组，我们只用水煮，煮一刻钟，记录药液的颜色、味道、还有……呃，大概的功效（这个得后面试）。”

　　“第二组，同样用水，但煮半个时辰。”

　　“第三组，用咱们的净疮醇泡。”

　　“第四组，只用花瓣。”

　　“第五组，只用叶子。”

　　“你们看，这样，我们就能知道，是煮的时间长短影响大，还是用的溶剂（水或酒）影响大，甚至是金银花的不同部位，效果是不是一样。”

　　半夏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很有道理：

　　“哦……小姐这么一说，好像是啊！以前熬药，都是大概抓一把，熬到水剩多少算多少，从来没这么精细过。”

　　凛冬则盯着那张图，若有所思：

　　“此法确实比盲目尝试更清晰。只是，如何判断药效强弱？总不能每次都......”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不能总找人试药。

　　“问得好！”

　　独孤依人早有准备。

　　“我们可以先从小处着手。比如，找些常见的、药性温和的药材开始。还可以用一些间接的方法——比如，找些容易生虫或者发霉的食材，用不同方法提取的药液处理一下，看哪种方法防腐效果最好，这不就能间接反映药液的抑菌（就是抑制微小秽物）能力了吗？”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对照实验在眼前展开：

　　“咱们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今天的目标——验证‘控制变量法’的有效性！课题一：探究不同处理方法对金银花提取液……呃，就是对金银花药劲儿的影响！”

　　说干就干。

　　木栖苑的小厨房里立刻支起了好几个小泥炉，上面坐着规格一致的陶罐。

　　独孤依人亲自称量金银花，半夏负责记录时间和火候，凛冬则准备不同的溶剂和器皿。

　　“一号罐，清水，金银花五钱，武火煮沸后文火慢炖一刻钟！”独孤依人像个小指挥官。

　　“记下了，小姐。”

　　半夏赶紧在竹片上刻下记号。

　　“二号罐，同样的水，同样的金银花五钱，炖半个时辰！”

　　“三号罐，用净疮醇浸泡，密封，摇晃......对，就这样。”

　　“四号罐，只要金银花花瓣，水煮一刻钟。”

　　“五号罐，只要叶子......”

　　不一会儿，小厨房里就弥漫开各种不同的药草气味，有清香的，有略带苦涩的，还有酒精挥发带来的特殊气息。

　　独孤依人像个忙碌的小蜜蜂，穿梭在各个罐子之间，时而凑近闻闻气味，时而用干净的银簪蘸取一点药液观察颜色，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嗯，一号罐颜色清浅，气味淡雅......”

　　“二号罐明显颜色深多了，味道也浓些，看来时间长短确实有影响......”

　　“三号罐的‘净疮醇’提取液，颜色金黄透亮，气味......有点冲，但感觉成分可能不太一样......”

　　“花瓣煮的水，颜色好像更亮一点？叶子煮的，苦涩味好像重一些？”

　　凛冬看着自家小姐那专注投入的样子，忍不住提醒：

　　“小姐，小心烫着。还有，这些提取液，之后如何验证您说的药劲儿？”

　　独孤依人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狡黠一笑：

　　“简单！我昨天就让厨房留了几块容易坏的新鲜肉糜！咱们把这些提取液分别滴上去，放在同样的地方，看哪块肉最后变质！哦，对了，还得留一块什么都不加的做对比！这叫......空白对照！”

　　半夏噗嗤一笑：“小姐，您这法子......可真够实在的！”

　　于是，木栖苑的某个角落。

　　又多了几个小碟子，里面放着涂抹了不同药液的肉糜......

　　这场面，着实有些“生化实验”的意味了。

　　独孤依人看着眼前这一切，满足地叹了口气。

　　虽然设备简陋，方法原始，但这才是她熟悉的科研节奏啊！

　　用理性的、系统的方法去探索未知，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步，也让她感到无比的充实和快乐。

　　“等着吧。”

　　她心里默默想。

　　“等我把这些常见药材的‘有效成分’和‘最佳提取方式’都摸清楚了，配制出的药方，效果定能远超寻常！到时候，不管是济世救人，还是......”

　　她脑海里闪过宫尚角那张冷峻的脸。

　　“还是将来某些特殊场合，都能更有底气了！”

　　这“控制变量法”在木栖苑的首次应用，就在这略带古怪却又井然有序的氛围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独孤依人的“古代生化研究”，也踏上了一条更加精细化和系统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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