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雪中对饮

　　二月底的窗外，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无声地覆盖了屋檐、枝桠与远山，将世界染成一片纯净无瑕的白。

　　室内，北海狸猫裹着厚厚的毛毯，依旧忍不住微微哆嗦，像只怕冷的小动物，眼巴巴地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象。

　　“冷的话，就在屋里待着。”鲁道夫象征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那个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小家伙。

　　狸猫却摇了摇头，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倔强与跃跃欲试：

　　“不要……这大概是冬天最后一场雪了。露娜，我们……我们去院子里煮茶好不好？”

　　这个提议带着几分稚气的浪漫。

　　鲁道夫看了看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又看了看窗外静谧的雪景，终究是没能拒绝。

　　庭院中的小亭早已被积雪覆盖。

　　鲁道夫仔细地清扫出一片空地，搬来小巧的红泥火炉，燃起炭火。

　　狸猫则抱着茶具和热水，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走来。

　　炭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周遭的寒意，铜壶中的水很快便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氤氲的白汽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狸猫跪坐在蒲团上，认真地烫杯，置茶，冲泡。

　　她的动作因为寒冷而略显迟缓，指尖冻得微微发红，神情却异常专注。

　　温润的茶香渐渐弥散开来，与清冷的雪气交织，形成一种独特的安宁气息。

　　她将第一杯澄澈透亮的茶汤捧到鲁道夫面前，自己也捧起一杯。

　　温热的瓷器瞬间驱散了掌心的寒意，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小口啜饮起来。

　　雪花偶尔飘入亭中，落在她们的肩头、发梢，迅速消融。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们二人，以及炉火的温暖、茶汤的醇香。

　　鲁道夫端着茶杯，看着对面狸猫被热茶熏得微红，显得格外柔软的脸颊，紫眸中漾开一抹温柔的涟漪。

　　她忽然开口，声音在雪中显得低沉而清晰：

　　“这……算不算是我们的‘交杯酒’？”

　　“噗——咳咳！”

　　狸猫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颊瞬间红透，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

　　她放下茶杯，金色眼眸羞恼地瞪着那个一脸坦然说出“惊人之语”的罪魁祸首。

　　“笨、笨蛋露娜！”她小声抗议，心跳却因为那个词而莫名加速。

　　“交杯酒……那是、那是要等到结婚的时候才可以的！现在……现在只是喝茶！”

　　看着她慌乱又认真的模样，鲁道夫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再逗她。

　　她端起茶杯，向狸猫示意：“好，那就……以茶代酒，敬这个冬天，敬……未来的那一天。”

　　狸猫红着脸，也端起自己的杯子，犹豫了一下，轻轻与她的杯子碰了一下。

　　瓷器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轻响，融入了落雪的声音里。

　　茶香袅袅，雪落亭檐。

　　狸猫捧着温热的茶杯，金色的眼眸在跳跃的炉火光晕中显得有些迷离。

　　她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姿态优雅、紫眸含笑望着自己的鲁道夫，心里那点因为酒精和偶尔“犯上”而生出的微小不安，又开始冒头。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小了些，带着点自嘲和不易察觉的忐忑：

　　“露娜……我好像真是个笨蛋狸猫。一喝酒就醉，还可能什么都记不住……还、还总是没大没小地叫你‘杂鱼露娜’……”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询，“像这样的笨蛋……你……你会一直照顾我吗？”

　　鲁道夫看着她那副又怂又忍不住想问的可爱模样，紫眸中闪过一丝恶劣的趣味。

　　她故意敛起笑容，身体微微前倾，营造出一种压迫感，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又危险的意味：

　　“照顾？”

　　她轻轻哼笑一声。

　　“当然会‘照顾’。等你醉了，不省人事的时候……”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狸猫瞬间绷紧的身体，慢条斯理地继续，“我就把你抱回家，然后……‘狠狠’地欺负你。”

　　狸猫的呼吸一滞，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鲁道夫却不放过她，继续用那低哑的嗓音描绘着“可怕”的画面：

　　“欺负得你眼泪汪汪，连话都说不完整……欺负得你好几天都腿软，爬不起来床……”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狸猫放在膝盖上的、微微颤抖的手背，最终抛下最“过分”的言辞，“……欺负得你，乖乖给我生好几窝小小狸猫或者小露娜。”

　　“轰——！”

　　狸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脸蛋红得堪比炉中的炭火，头顶几乎要冒出实质的蒸汽！

　　她“啊”地一声短促惊叫，猛地想抽回手，却被鲁道夫提前预判，轻轻握住。

　　“你、你……大色鬼！坏蛋！最、最讨厌了！”她语无伦次地羞斥，声音带着颤音，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厚厚的积雪里。

　　看着她羞愤欲绝、连脖颈都染上绯色的模样，鲁道夫脸上的“恶劣”瞬间冰雪消融，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海洋。

　　她收紧手掌，将那只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抚上狸猫滚烫的脸颊，迫使她抬起那双透亮的，写满羞恼的金色眼眸，直视自己。

　　四目相对，炉火在鲁道夫紫罗兰色的眼瞳中跳跃，如同沉静夜空里最温暖的星辰。

　　她不再玩笑，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坚定，一字一句，敲打在狸猫的心上：

　　“笨蛋。”

　　“我会照顾你。”

　　“在你喝醉的时候，把你安全地抱回家，帮你擦脸，喂你喝水，听你嘟囔着‘杂鱼露娜’。

　　然后守着你，直到你安稳睡去。”

　　“在你忘记事情的时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你，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

　　“在你叫我‘杂鱼露娜’的时候，笑着应你，然后……想办法让你改口。”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狸猫的脸颊，目光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能够融化冰雪的暖意：

　　“所以，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因为我啊……” 鲁道夫微微停顿，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与真心都灌注到接下来的话语中。

　　“……会一直爱你。无论你是清醒还是醉酒，是记得还是遗忘，是强大的冠军还是偶尔犯傻的小笨蛋。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雪花无声飘落，落在亭檐，落在肩头，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瞬间融化。世界寂静，唯有炉火的噼啪声，与那郑重无比的告白在小小的亭间回荡。

　　狸猫怔怔地望着她，所有的羞恼和不安都被这番话抚平，驱散。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滑落，但这一次，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用力回握住鲁道夫的手，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却无比清晰地回应：

　　“……嗯。说好了哦……杂鱼露娜。”

　　鲁道夫笑了，俯身，在那带着泪痕和茶香的唇上，印下了一个无比温柔而绵长的吻。

　　那个温柔绵长的吻结束后，狸猫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感动与羞涩之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怎么都止不住。

　　她一边抽泣，一边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打着鲁道夫的肩头，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撒娇的意味，控诉道：

　　“呜……坏蛋露娜……！总是……总是说这种犯规的话……！太过分了……！”

　　什么守着她睡觉，什么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一切，什么永远爱她……

　　每一句都像是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让她又酸又软，除了流泪和“指责”这个让她情绪决堤的“罪魁祸首”，不知该如何是好。

　　鲁道夫任由她那没什么力道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紫眸中盈满了几乎要溢出的怜爱与纵容。

　　她伸出手指，轻柔地、一点点拭去狸猫脸上的泪痕，指腹感受着那肌肤的温热与湿润，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地回应：

　　“嗯，我是坏蛋。”

　　她坦然承认，随即低头，额头抵着狸猫的额头，鼻尖蹭着狸猫哭得红红的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交融在一起。

　　“但只对你一个人使坏，也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狸猫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再是出于不安，而是满溢的幸福无处宣泄。

　　她把自己整个埋进鲁道夫温暖可靠的怀抱里，脸紧紧贴着她的颈窝。

　　仿佛要将自己融进去一般，用带着鼻音、闷闷的声音继续“骂”着：

　　“最讨厌了……杂鱼露娜……超级大坏蛋……！”

　　鲁道夫低笑着，收紧了手臂，将这只因为过于幸福而“语无伦次”的小猫牢牢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顶。

　　“好，好，我是超级大坏蛋。”

　　她从善如流地应着，语气里的宠溺浓得化不开，“所以，这只爱哭的小狸猫，就只好由我这个坏蛋来照顾一辈子了。”

　　亭外，雪渐渐小了，似乎冬天最后的寒意，也被这亭中相拥的温暖彻底驱散。

　　炉火依旧噼啪作响，映照着紧紧相拥的两人。那些“犯规”的情话与带着泪水的“控诉”，都成了这个雪夜里，最动听的呢喃。

　　夜晚，温暖的室内只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台灯。

　　鲁道夫象征背靠床头，狸猫则像只慵懒的猫崽，整个人窝在她怀里，后背紧贴着她的胸膛，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和一只指挥露娜的小手。

　　笔记本摊在鲁道夫膝头，她右手执笔，左手则稳稳环在狸猫腰间。

　　2月27日 大雪，心亦满盈

　　雪亭煮茶，以茶代酒，聊作誓约。

　　雪落无声，唯炉火噼啪，与心跳共鸣。

　　写到这里，鲁道夫感到怀里的家伙轻轻动了动，似乎对“誓约”一词很是受用，小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

　　狸猫小声指挥着：“要写……茶很暖，但是露娜的手更暖……”

　　鲁道夫从善如流，笔尖流转：茶汤虽暖，不及执手之温。

　　狸猫满意地哼哼，随即金眸闪过一丝狡黠，声音更小，带着点坏心眼的羞怯：

　　“还、还要写……某人说……要‘狠狠欺负’我……说得可坏了……”

　　鲁道夫手中笔尖一顿，紫眸低垂，看着怀里那泛红的耳尖，唇角微勾，故意放慢书写的速度，一字一顿：

　　有人放言，欲行“欺负”之事，言辞甚是“恶劣”。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瞬间绷紧，那只露在外面的手也嗖地一下缩回了毯子里，连脑袋都往下埋了埋，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鲁道夫低笑，左手安抚地紧了紧。

　　狸猫的声音闷在毯子里，含糊不清地抗议着：“……大色鬼！不许写那么清楚！”

　　鲁道夫笔锋一转，语气却带着调戏：“好，那便写……有人承诺，要照顾我一辈子，无论醉酒亦或犯傻。”

　　这话显然搔到了痒处，毯子下的“鸵鸟”悄悄探出一点脑袋，金色眼眸水汪汪地偷瞄日记本，小声补充。

　　狸猫：“还、还有……永远爱我……”

　　鲁道夫将那誓言郑重写下：更有人许诺，永世之爱，不离不弃。

　　写完这句，她感到颈侧传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是狸猫悄悄仰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脖颈，像小动物表达亲昵，带着全然的依赖和羞怯的喜悦。

　　鲁道夫紫眸一暗，侧过头，精准地捕捉到那近在咫尺的，还带着偷亲后窃笑的唇瓣，温柔地含住，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狸猫气喘吁吁，整张脸都红透了，彻底缩进毯子里当蘑菇，只留下发烫的耳尖暴露在外。

　　鲁道夫低笑着，用笔杆轻轻点了点那红透的耳尖，声音沙哑带笑：“指挥中断，‘小蘑菇’需要充能？”

　　狸猫在毯子里面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娇嗔：“……笨蛋露娜！快写啦！”

　　鲁道夫重新执笔，在日记末尾落下最后一句，笔迹温柔而坚定：

　　——雪夜聆誓，心府尽付。怀中所有，即吾天下。

　　写完，她放下笔，连同毯子一起，将那只害羞的“小蘑菇”整个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窗外，雪光映照，万籁俱寂。

　　而这一方天地，被温暖，茶香，未散的情话与怀中人清浅的呼吸填满，再无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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