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亚当的瓶颈

　　闻道府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了真理学院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亚当最近有些烦恼。

　　他发现自己的学生们，思想开始变得混乱了。

　　课堂上，他正在讲解“热力学第二定律”，阐述着孤立系统中的熵增原理。

　　一个学生却举手提问：

　　“老师，按照闻仲先生的说法，万物皆有‘灵’，宇宙是一个从‘无极’生‘太极’，再化生万物的过程。这本身就是一个从无序到有序的过程。这和您说的熵增，不是完全相反吗？”

　　亚当耐心地解释道：

　　“熵增定律，是建立在物理观测和数学计算上的。而‘无极生太极’，更多的是一种哲学思辨。我们应该把……”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学生又站了起来：

　　“可是老师，闻仲先生用‘阴阳’理论，成功预测了下一次涨潮的时间，比我们用月球引力模型计算的，还要精准一刻钟。这又怎么解释呢？难道哲学，比数学更接近真理吗？”

　　“这……”亚当一时语塞。

　　他没法解释。

　　因为闻仲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科学”。

　　他不像奥林匹斯众神那样，用蛮不讲理的神迹来打破规律。

　　他更像一个……掌握了更高层规律的智者。他从不直接展示神力，他只是用一种东方独有的、充满玄学色彩的理论，去“解释”和“预测”一切。

　　而且，他的预测，每一次都惊人地准确。

　　他能准确地预测天气，比宙斯的气象神殿还准。

　　他能用几根草棍，就推算出哪块土地最肥沃，比德墨忒耳的祭司们相地还快。

　　他甚至能通过观察一个人的“气色”，就判断出他身体的隐疾，比阿波罗神殿的治疗术更早发现问题。

　　最让亚当感到头疼的是，闻仲的理论，是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阴阳、五行、八卦……所有的概念，互相解释，互为因果。

　　你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攻击的逻辑缺口。

　　你问他为什么火克金，他会告诉你这是天道规律。

　　你问他天道规律是什么，他会告诉你这就是阴阳五行。

　　这套体系，无法被“证实”，但也同样，无法被“证伪”。

　　面对这种对手，亚当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科学和逻辑，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他可以解构奥林匹斯众神，因为他们的行为有迹可循，有数据可以分析。

　　但他没法解构闻仲。因为闻仲的行为，本身就是他的“理论”的一部分。

　　他不是在“遵守”规律，他本身就是“规律”的化身。

　　亚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的研究，遇到了瓶颈。

　　他建立的“神只行为学”数据库，在奥林匹斯众神身上，用得很顺手。

　　他可以根据神力波动、神迹类型，来反推是哪位神明在出手，其目的又是什么。

　　但这个数据库，对闻仲完全无效。

　　他身上，几乎没有神力波动。

　　他所有的“预测”，看起来都像是通过某种高深的智慧推算出来的，而不是神力干涉。

　　亚当甚至开始怀疑，这个闻仲，到底是不是“神”？

　　如果他不是神，那他那套神秘的东方理论，又是什么？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一条与“科学”完全不同，却同样能够解释世界的道路吗？

　　这个问题，动摇了亚-当的信念根基。

　　他向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世界之外的读者”求助。

　　“你能分析他吗？那个叫闻仲的东方人。他的知识体系，不符合我们已知的任何物理规律。”

　　然而，那个曾经有问必答的声音，这一次，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它才用一种带着一丝困惑的语气回答道：“……无法解析。”

　　“什么？”亚当愣住了。

　　“该个体（闻仲）的行为模式，与本宇宙的‘东方神话’模因高度耦合。

　　其理论体系，涉及到了‘概念’层面的底层设定。

　　我的观察权限，无法穿透‘神话模因’的壁垒。从我的视角看，他说的……都是‘对的’。”

　　“都是对的？”亚当感到了难以理解，“他的理论和我的理论，是互相矛盾的！怎么可能都是对的？”

　　“‘正确’，是一个相对概念。”“读者”的声音依旧冰冷，

　　“在‘科学’的叙事框架下，你是对的。在‘神话’的叙事框架下，他也是对的。你们只是在用两种不同的‘语言’，描述同一个世界。”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继续你的‘故事’。”“读者”说完这句话，便再次沉寂了下去。

　　亚当抱着头，感觉自己的大脑就要炸开了。

　　两种不同的语言？

　　科学和神话，只是叙事框架不同？

　　这个说法，比直接否定他，更让他感到恐惧。

　　这意味着，他一直信奉的，唯一的“真理”，可能……只是众多“真理”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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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夜以继日地研究闻仲，研究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他甚至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去“闻道府”卧底学习。

　　然而，他研究得越深，就越是困惑。

　　闻仲的理论，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无论你投入多少精力去探索，都看不到尽头。

　　就在亚当陷入瓶颈，整个学院都因为“东方玄学”的冲击而摇摆不定时。

　　他开始注意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发现，自己学院里，那个来自东方的，名叫李哪吒的交换生，最近表现得很奇怪。

　　这个学生，从入学第一天起，就显得格格不入。

　　他上课从不记笔记，还总是在课堂上提出一些在别人看来很“幼稚”的神学问题。

　　亚当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被东方神学思想毒害太深的顽固分子。

　　但是，自从“闻道府”出现后，这个李哪吒，变得更加沉默了。

　　他不再提问，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些因为闻仲而动摇的同学。

　　那眼神里，有不屑，有担忧，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而且，亚当还发现了一个细节。

　　有一次，一个学生在做燃烧实验时，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眼看就要引发火灾。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那个李哪吒，只是皱了皱眉。

　　然后，那团火焰，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竟然凭空变小，最终熄灭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风吹的，但亚当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李哪吒的身上，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精纯无比的……神力波动。

　　那种波动，和奥林匹斯众神张扬、狂暴的神力完全不同。

　　它更内敛，更凝聚，也更……强大。

　　亚当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李哪吒。

　　他发现，这个少年，虽然极力在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但很多细节，都暴露了他的与众不同。

　　他的体力，远超常人。

　　有一次，一块用于建筑的巨石滚落，几个壮汉都挡不住。

　　是这个李哪吒，看似随意地用肩膀扛了一下，那块千斤巨石，就稳稳地停住了。

　　他的知识，也充满了矛盾。

　　他不懂最基础的物理和数学，却对各种神话传说、天庭秘闻了如指掌，甚至能说出一些连祭司都不知道的，关于东方神只的细节。

　　最可疑的是，亚当让学生去调查他的来历。

　　结果发现，根本查无此人。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

　　这个李哪吒，根本不是凡人！

　　他是一个……来自东方的，真正的“神”！

　　想通了这一点，亚当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一个神，伪装成学生，潜伏在自己的学院里。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监视自己？还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给自己致命一击？

　　亚当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是高高在上的奥林匹斯众神，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闻仲。

　　他从来没想过，真正的威胁，可能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以一个学生的身份，静静地观察着自己的一切。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

　　一个能让他摆脱当前困境，同时也能揭开李哪吒身份谜团的，全新的突破口。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学院的操场。

　　在那里，最近新来了一个奇怪的“体育老师”。

　　那个老师，自称“孙行者”，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看起来有些邋遢，整天扛着一根铁棍，逢人就说自己是来教人“强身健体”的。

　　他开了一门课，叫“实用求生技巧”，教的东西，都非常古怪。

　　比如，如何在雷雨天，通过观察风向和云层，找到最不容易被雷劈中的地方。

　　比如，如何在森林里，利用陷阱和地形，对付比自己强大得多的野兽。

　　再比如，如何在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时，用最快的速度……挖洞逃跑。

　　他的课，充满了各种插科打诨和离经叛道的言论，被学院里的正统学者们嗤之以D鼻，却意外地，在学生中很受欢迎。

　　因为，他的东西，虽然看起来不上台面，但……真的很有用。

　　亚当之前一直没太在意这个新来的老师。

　　但现在，他看着那个“孙行者”，在操场上，轻松地用一根铁棍，就撬起了一块连李哪吒都要费力才能扛住的巨石。

　　亚当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这个“孙行者”，好像……也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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