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暗中的探戈

　　冰冷的撬棍，是陈默此刻唯一的依靠。

　　他缓缓地、无声地蹲下身，将耳朵贴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

　　视觉被污染，听觉就是他唯一的眼睛。

　　头顶的通风管道里，那“沙沙”的刮擦声越来越清晰，像一只巨大的、多足的昆虫正在其中爬行。它在移动，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出口。

　　陈默没有坐以待毙。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每一秒都可能决定生死。

　　他猛地站起身，没有冲向门口，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套房的吧台。

　　他没有拿酒瓶当武器，而是抓起吧台上那几瓶最昂贵的、未开封的威士忌和干邑，看也不看，就狠狠地朝着房间的几个关键角落砸去！

　　“啪啦！”“啪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浓烈的酒精味和果木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

　　这不是泄愤。

　　这是在用气味，标记战场！

　　做完这一切，他又冲到客厅的茶几旁，抓起上面一整罐坚硬的、用来装饰的玻璃珠，一把扯开盖子，将数百颗弹珠尽数洒在了从通风口到他藏身之处的必经之路上。

　　任何东西踩上去，都必然会发出声响，并因打滑而失去平衡。

　　这是他的听觉地雷。

　　最后，他没有选择任何坚固的掩体，而是赤着脚，退到了那架巨大的三角钢琴旁边。他将沉重的琴凳推倒，制造了一个小小的障碍，然后，将钢琴的顶盖，完全掀开。

　　无数根绷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琴弦，如同蛛网般暴露在空气中。

　　这里，将是最终的决战之地。

　　做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三十秒。

　　他靠着钢琴，屏住呼吸，手中的撬棍横在胸前，整个人如同一尊即将发动攻击的雕像。

　　他彻底放弃了视觉，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听觉、嗅觉和通过脚底板传来的细微震动上。

　　“沙沙……”

　　头顶的声音，停了。

　　它找到了出口。

　　“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卡扣声，从客厅中央天花板的消防通风口传来。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没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只有一股比周围酒气更浓烈、更冰冷的、仿佛来自深渊的腥臭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房间里。

　　它下来了。

　　但是……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布置的玻璃珠陷阱，一片死寂。

　　怎么可能？

　　他立刻明白了。

　　这个怪物，它甚至能控制自己的行动方式，来反制他的“听觉”！

　　不，一定有声音。只是那个声音，超出了他能捕捉的范围，或者被用某种方式掩盖了。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他开始捕捉空气中那股属于“小丑”的、独有的腥臭味。

　　左前方……十米……

　　它在移动，速度很慢，像一个幽灵。

　　陈默一动不动，他在等。等一个机会，等对方先犯错。

　　就在这时，屏幕上，一行字幕，带着戏谑的恶意，亮了起来。

　　【敲门人：我亲爱的表演者，我认为你和嘉宾的这场默剧……需要一点背景音乐。】

　　话音刚落。

　　“轰——！”

　　套房内那套顶级的环绕音响系统，在瞬间被激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重金属摇滚乐！

　　吉他失真的噪音，狂暴的鼓点，主唱撕心裂肺的嘶吼，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陈默的耳膜上！

　　他的听觉，在这一刻，被彻底废掉了！

　　他再也听不到“小丑”的任何动静，也听不到玻璃珠可能发出的声音。

　　他再次，变成了真正的“瞎子”和“聋子”！

　　而那股代表着死亡的腥臭味，正在音乐的掩护下，飞快地向他逼近！

　　八米……五米……三米！

　　陈默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在腥臭味扑面而来的瞬间，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手中的撬棍，不是砸向前方，而是反手狠狠地，朝着身旁那架敞开的三角钢琴的琴弦，横扫过去！

　　“铛——嗡——！！！”

　　一声无比刺耳、尖锐、混乱的金属噪音，瞬间盖过了摇滚乐的轰鸣！

　　数十根琴弦在撬棍的暴力扫刮下，发出了足以撕裂耳膜的共振！

　　而就在这片混乱噪音响起的同时，一个无声的身影，在距离陈默不到一米的地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超高分贝的噪音冲击，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僵直！

　　机会！

　　陈默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根本没想过用声音去定位，他要用声音，去“攻击”！

　　他身体猛地一矮，手中的撬棍贴着地面，循着那股腥臭味传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捅了过去！

　　“噗嗤！”

　　撬棍的前端，传来了一股刺入某种坚韧、却又充满弹性的物体的触感。

　　捅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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