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观察与投资

　　面对父亲和三位长老那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激动情绪，柳清瑶却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她将今日在偏殿发生的一切，从夜泽皓接下任务，到她展露实力威压，再到那个惊世骇俗的赌约，以及最后那石破天惊的“徒手提纯”，都原原本本地，详细叙述了一遍。

　　她刻意强调了夜泽皓自始至终那份超乎寻常的平静与自信，以及他那神秘莫测、连她都看不透的提纯手段。

　　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丹心阁，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四位长老脸上的激动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与凝重。

　　“以筑基初期的修为，硬抗清瑶你金丹后期的威压而面不改色……此子的道心，坚如磐石！”一位长老抚须赞叹。

　　“关键是那种手段，”另一位长老接口道，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向往，“无需丹炉，无视药性冲突，直接分解杂质，萃取精华……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对炼丹术的理解范畴！简直是闻所未闻！”

　　柳丹子没有说话，他重新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温玉桌面，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此子，是个身怀惊天秘密的绝世璞玉。但……” 他话锋一转，眉头也随之紧紧皱起，“他现在的修为，太低了。”

　　此言一出，其余三位长老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先前那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沉声道，“这等天赋异禀的奇才，若是元婴老祖当面，怕是都会动了收徒之心。

　　可他偏偏，只是一个筑基初期。我们若是现在就将他破格招入丹堂，甚至收为核心弟子……” 他摇了摇头，“规矩是小，但必然会引起无数人的非议与诟病。

　　更重要的是，这等于将他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柳丹子幽幽一叹，“一个毫无根基的外门弟子，身怀如此逆天的能力。这在有心人眼中，不是天赋，而是可以掠夺的‘机缘’！

　　我们现在将他捧得越高，只会让他摔得越惨，死得越快。

　　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一番话，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深知宗门之内，派系林立，竞争残酷。

　　一个天才的崛起，往往伴随着无数的阴谋与血腥。

　　“那……父亲，我们该怎么办？”柳清瑶有些急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待在外门，自生自灭吗？”

　　“当然不。”

　　柳丹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睿智光芒。

　　“此等璞玉，既然被我们丹堂最先发现，就断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清瑶，你之前的那个赌约，做得很好。

　　用任务和贡献点将他暂时‘绑’在丹堂，是一个绝妙的起手式。”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现在，还不是将他招入丹堂的时候。

　　为了保护他，也为了更好地观察他，我们暂时不能给他任何名义上的特殊待遇。”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在暗中，我们丹堂，要对他进行投资！” “清瑶，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来负责。”

　　“第一，那个赌约，继续履行。他要双倍贡献点，就给他双倍！

　　他要进藏书阁，就给他权限！但是，仅限于查阅最基础的药理典籍，不要让他接触核心传承。”

　　“第二，你要以‘监督任务’的名义，与他保持接触。他需要什么，只要不违背宗门原则，丹堂都可以满足他。

　　他缺灵石，我们给；他缺基础丹药，我们给。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等到他拥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至少是筑基后期，乃至金丹期时，才是我们丹堂，真正将这块璞玉，收入囊中的最佳时机！”

　　柳丹子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长老，声音沉稳而有力。 “各位，意下如何？”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尽皆抚须点头，眼中充满了赞同。 “善！”

　　“此法甚好，既能保护他，又能考验他的心性。” “就当是我们丹堂，进行的一场……长线投资了。”

　　丹心阁内的气氛，随着柳丹子一锤定音，变得清晰而明确。

　　丹堂，这个青云宗内以炼丹为本、与世无争的庞大势力，第一次，决定将宝压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身上。

　　柳清瑶听着父亲的安排，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她最担心的，就是父亲和长老们因为顾忌规矩，而错失了这样一块绝世璞玉。 但随即，一个新的问题，浮现在她的心头。

　　她清澈的凤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轻声问道：“父亲，那我们要将这些决定，告诉他吗？让他知道，我们丹堂是站在他这边的。”

　　在她看来，开诚布公，向夜泽皓展示丹堂的善意与支持，或许能更快地收拢人心，让他对丹堂产生归属感。

　　然而，柳丹子听完，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双睿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笑意。 “不。” “恰恰相反，关于我们的决定，一个字，都不能对他透露。”

　　“为什么？”柳清瑶脱口而出，满脸不解。

　　柳丹子看着自己这个在丹道上天赋绝伦、但在人心权谋上还略显稚嫩的女儿，耐心地解释道： “清瑶，你要记住。我们这不仅是一场投资，更是一场考验。”

　　“考验？” “没错。”柳丹子声音温和，却字字珠玑，“我们要考验他的心性。一个修士能走多远，天赋只占其一，心性，才是根本。” “我们现在给他资源，给他方便，看的是什么？是看他得到这些之后，是会变得骄傲自满，目中无人？还是会愈发勤勉，懂得珍惜？是会把我们的善意当做理所当然？还是会心怀感恩，知恩图报？” 他顿了顿，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我们现在，是在种一株绝世的灵根。

　　我们为它提供了最肥沃的灵土，最精纯的灵泉。但我们不能告诉它，未来要为我们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我们要看的，是它自己的根，够不够扎实，够不够努力地，去汲取这些养分，凭自己的意志，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如果我们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他，那考验的意义，便荡然无存了。我们收获的，或许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他认为我们想看到的样子。” 此言一出，柳清瑶顿时如遭雷击，瞬间明悟！ 她明白了父亲的深意。

　　这不仅仅是保护，更是最严苛的筛选！ “所以，”柳丹子最后总结道，“清瑶，你依然是他的‘任务委托人’，是那个与他立下赌约的大小姐。我们所有的支持，都必须通过你的手，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交给他。”

　　“比如，他提纯效率高，你‘额外奖励’他一些丹药；

　　他需要查阅典籍，你‘大发慈悲’地为他开放权限。

　　你要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凭自己的能力，从你这个‘苛刻’的大小姐手中，一点点‘赢’回来的。

　　而不是我们丹堂，对他的施舍。”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看到一个最真实的他。”

　　“也只有这样，未来他成长起来后，对丹堂的这份情谊，才会是发自肺腑，坚不可摧。”

　　一番话说完，丹心阁内，另外三位长老，皆是抚须微笑，对柳丹子的深谋远虑，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清瑶也彻底懂了。

　　她对着父亲，郑重地，深深一拜。 “女儿，明白了。”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迷茫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期待。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接下的，不仅仅是一个监督任务。 更是一个，亲手雕琢一块绝世璞玉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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