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凡人

　　苏清寒的话，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夜泽皓的心脏。

　　化神期……法天象地…… 这些宏大而冰冷的词语，彻底击碎了他心中那份，因为成功筑基、亲手复仇而滋生出的、微不足道的骄傲。

　　他第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就像一个一直在黑暗旷野中，朝着一个遥远光点奋力奔跑的人。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他吃了无数的苦，流了无数的血，终于，他冲破了凡人的桎梏，成为了一名能掌控力量的修士。

　　他以为，自己终于靠近了那个光点。 可现在，苏清寒却告诉他，那个光点，根本不在地平线上。 而在……九天之上。

　　他与“真相”之间的距离，远比他想象的，要遥远一万倍。

　　“活下去……” “变得更强……” 夜泽皓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口中，无意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道理，他都懂。

　　可…… 一个让他无法呼吸、甚至不敢去细想的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藤蔓，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 “我，还来得及吗？”

　　他修仙，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长生吗？是为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吗？ 不是。 他只是为了，找到那个在火光中，与他失散的妹妹。

　　那个会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哥哥”的女孩。 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唯一的亲人。

　　他握紧了胸口那块温热的半月玉佩，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十年前，妹妹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稚嫩的脸庞。

　　苏清寒说，妹妹拥有特殊的体质。 可那又如何？ 在夜泽皓的记忆里，她只是一个，会因为摔倒而哭泣，会因为一块糖而破涕为笑的…… 凡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孩。 夜泽皓自己，从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走到今天筑基的境界，都经历了多少九死一生？ 而他的妹妹呢？ 她怎么样了？ 她是被青云宗的人带走了吗？

　　那所谓的“特殊体质”，带给她的，是福，还是祸？ 她是被当做天才悉心培养，还是……如苏清寒所说，被当做了某种修炼的“炉鼎”？

　　她是否，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夜泽皓的神魂之上！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苏清寒，声音，都在颤抖！

　　“我妹妹……她……她可能，只是个凡人！” “她等不了那么久！” “化神？元婴？金丹？等我修炼到那个境界，需要多久？一百年？三百年？”

　　“就算她还活着，那时候，她也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我修这一身本领，还有什么意义？！”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道”，产生了怀疑。

　　对那份支撑了他十年，让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执念，产生了……动摇！ 如果终点，注定是虚无。 那这一切的坚持，这一切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警告！检测到宿主道心不稳，心魔滋生！】

　　【《混沌归一诀》运转迟滞！】

　　夜泽皓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一般。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火海，看到了妹妹那双绝望的、向他伸出的小手……

　　苏清寒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陷入了自我崩溃状态的少年，看着他那双被痛苦和迷茫所吞噬的眼睛，眉头，微微蹙起。

　　她那张一直带着俯视与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类似于“感同身受”的情绪。 她没有去呵斥他，也没有去安慰他。

　　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夜泽皓的神智，都即将被心魔彻底吞噬时。 她才缓缓地，伸出手，用那根冰凉的玉指，轻轻地，点在了夜泽皓的眉心。

　　一股清凉、却又无比霸道的神魂之力，瞬间涌入！

　　“醒来！” 一声清冷的叱咤，如同暮鼓晨钟，在夜泽皓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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