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情啊，‘借\’玄真的灵草

　　绝情峰的寒意，似乎总能找到缝隙钻入骨髓。容穆（玫王）裹紧了那件不甚合身的杂色棉袍，缩着脖子，在偏殿冰冷的石地上来回踱步。与“情”那次深入灵魂的交谈，虽抚平了他躁动的情绪，坚定了隐忍的意志，却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严峻——恢复之路，漫漫其修远，而每一分力量的积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险象环生。

　　风亦安的监控网已然张开，谢墨微的冷漠如同悬顶之剑。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主动汲取外界灵气或尝试高风险秘法的行为，都无异于自曝其短。他需要一种更温和、更隐蔽、更不易被察觉的方式来滋养这具残破的躯壳和微弱的神魂，为未来的爆发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一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他心中泛起了涟漪。玄真长老因要事需离山一段时日，其精心培育的一处重要药圃，因其内数株灵草正值娇贵的关键生长期，需以精纯寒冰灵气日夜滋养，故而托付给了整个昆仑山寒冰灵气最为精纯醇厚的谢墨微代为照看。而那药圃的位置，恰好就在绝情峰后山一处相对僻静、却又与主峰灵气脉络相连的谷地中。

　　玄真长老，宗门内以丹道和灵植培育闻名的长老，其药圃中珍藏的灵药品级之高、种类之奇，可想而知。而其中，定然不乏一些专注于温养神魂、固本培元、甚至能潜移默化修复根基暗伤的稀罕灵植。这些灵草，对于如今根基浅薄、魂体有损的玫王而言，无疑是沙漠中的甘泉！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玫王的心神。风险极大，但诱惑同样巨大。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借”用些许，其效果远胜于他偷偷摸摸吸纳这点稀薄的天地灵气。

　　接下来的几天，玫王看似依旧疯癫如故，整日里在峰上无所事事地晃荡，但他的注意力，却开始有意识地飘向那片被临时划入绝情峰管辖范围的药圃方向。他不敢靠得太近，那里必然有谢墨微布下的禁制，也可能有轮值的弟子看守。他只能利用每一次“偶然”路过附近山崖的机会，远远眺望，用那双被伪装得混沌不堪的眼睛，锐利地观察着。

　　他注意到，药圃的日常照料似乎由两名从玄真峰跟来的药童负责，但关键的禁制开启和核心区域的灵气调控，则由风亦安每日定时前往主持。谢墨微本人，则从未现身，仿佛这托付之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这种模式，给了玫王一丝可乘之机——风亦安事务繁忙，不可能时刻紧盯；而两名药童修为尚浅，警惕性远不如绝情峰的本土弟子。

　　机会，出现在一个飘着细碎冰晶的午后。风亦安因需接待宗门来访的使者，前往主峰迎客堂，预计短时间内无法返回。两名药童完成基础的浇灌和除草后，见天色阴沉，寒风渐起，便提前回到了药圃旁临时搭建的简陋草庐中避寒休息。

　　玫王一直在暗中留意着这一切。当他确认风亦安短时间内不会出现，而药童也已躲入草庐后，他知道，机会来了。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迅速推演着行动计划。

　　他先是如同往常一样，在平台边缘疯跑疯闹了一阵，然后突然捂住肚子，脸上挤出痛苦的表情，哎呦呦地叫唤起来：“肚子疼！疼死我了！定是早上吃坏了东西！”他一边嚎叫，一边脚步踉跄地朝着远离人群、靠近后山的方向跑去，嘴里还含糊地嚷嚷着：“茅房！茅房在哪儿啊！”

　　几个正在清扫的弟子见状，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早已见怪不怪，并未过多理会。玫王就这样，借着“内急”的由头，成功脱离了大多数人的视线，迂回着向药圃所在的山谷潜去。

　　他不敢动用丝毫灵力，完全依靠这具身体本身的气力，在积雪和乱石间艰难前行。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的脸颊，但他心中却是一片灼热。靠近药圃边缘时，他变得更加谨慎，如同最灵敏的狸猫，借助枯木和岩石的阴影，一点点挪动。

　　果然，在距离药圃尚有百丈距离时，他感受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柔和却坚韧，散发着与谢墨微同源的冰冷气息。这是谢墨微布下的防护禁制。玫王心头一紧，但并未慌乱。他仔细观察，发现这禁制主要针对的是带有恶意的灵力冲击和生灵闯入，对于没有灵力波动、且行为“无意”的触碰，似乎……并未设下绝对的死局？

　　一个计划瞬间成形。他需要制造一个“意外”。

　　他看准了禁制边缘外一处积雪较厚、下方似乎有碎石不稳的斜坡。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那种疯癫的痛苦表情，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哎呀”一声惊叫，如同一个失控的滚地葫芦，朝着斜坡下方、恰好是禁制边缘的方向摔去！

　　这一摔，他用了巧劲，看似狼狈无比，实则在翻滚中精准地控制着方向和力道。“噗通”一声，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层无形的禁制之上，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被弹开，滚落在一旁的雪窝里，弄得满头满脸都是雪沫，狼狈不堪。

　　“哎呦喂！摔死小爷了！这什么破地方！”他躺在雪地里，龇牙咧嘴地叫骂着，手脚胡乱扑腾，仿佛真的摔懵了。与此同时，他的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角，在身体接触禁制的那一瞬间，全力感知着禁制的反应。

　　没有凌厉的反击，只有一股柔和的推力。禁制似乎判断这次撞击属于“意外”，并未触发更深层次的防御机制。更重要的是，在撞击点的下方，靠近地面的禁制边缘，似乎因为地形和冰雪的长期侵蚀，存在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缝隙！

　　成功了！玫王心中狂喜，但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傻愣愣的、被摔糊涂的表情。他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目光却“无意”地扫过禁制内部。只见药圃之内，灵气氤氲，各色灵草生机勃勃。距离禁制边缘不远的一小片区域，生长着几株并不起眼、叶片呈淡蓝色、隐隐有安神定魂气息散发的小草——正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凝魂草”！还有一株矮小的灌木，结着几颗龙眼大小、色泽温润如玉的淡黄色果实——“培元果”！

　　这两样，都是低阶灵草中温养神魂、巩固根基的佳品，药性温和，不易引人注目，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但他强行压制住激动。他不能现在动手。这次“意外”摔跤已经是一次试探，必须适可而止。他装作晕头转向的样子，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嘴里嘟囔着：“茅房呢？跑哪儿去了？这破地方……”然后，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来路“摸索”着往回走，仿佛真的只是迷路误闯至此。

　　第一次侦察，有惊无险，但收获巨大——他确认了目标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找到了禁制的一丝可利用的破绽！

　　接下来的几日，玫王变得更加耐心。他没有再贸然接近药圃，而是继续扮演着疯癫的角色，但暗中却开始为真正的行动做准备。他需要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比如，风雪更大、能见度更低的时候，或者，风亦安有更长时间离开绝情峰的时候。

　　同时，他也在反复推敲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如何利用那丝缝隙？如何快速采摘而不留痕迹？如何掩盖灵草被采后可能产生的微弱灵气变化？

　　机会终于在一个狂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夜晚降临。风亦安被谢墨微召入寒玉殿，似乎有要事相商，短时间内绝不会外出。两名药童早已缩在草庐里，被风雪阻隔，轻易不会出来。能见度极低，风雪声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玫王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如法炮制，再次借口“腹痛”，溜出了偏殿。这一次，他目标明确，行动也更加迅捷。利用风雪的掩护，他悄无声息地再次来到那处斜坡。确认四周无人后，他看准那丝禁制缝隙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一扑！这一次，他不是摔跤，而是如同游鱼般，将身体紧紧贴着地面，利用那缝隙处极其微弱的屏蔽效应，以及自身刻意收敛到极致的、几乎与凡人无异的气息，险之又险地“滑”入了禁制之内！

　　一进入药圃，浓郁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但他不敢耽搁，时间紧迫。他迅速爬到那丛凝魂草和那株培元果灌木旁，用早已准备好的、不带任何灵力波动的玉片，小心翼翼地从根部上方寸许位置，各自快速切下了两三片草叶和两颗果实。他下手极有分寸，所取部分皆是植株上相对次要的枝叶和果实，并未伤及主干和根系，确保植株不会立刻枯萎，最大程度地延缓被发现的时间。

　　将灵草迅速收入怀中一个普通的布袋后，他毫不停留，立刻以同样的方式，贴着地面，从那丝缝隙中“滑”出了禁制，然后头也不回地借着风雪掩护，迅速逃离了现场。

　　整个过程中，他的心跳如擂鼓，精神紧绷到了极致。直到重新溜回偏殿，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大门，他才敢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湿了内衫。

　　成功了！虽然只是几片叶子，两颗果实，但对他而言，却是黑暗中珍贵无比的火种！

　　接下来的几天，玫王在极度的谨慎中，开始“享用”这次冒险的成果。他不敢直接服用，而是将凝魂草的叶片碾碎，混入饮水中，借助其药力缓缓滋养神魂；将培元果的果肉细细咀嚼，吞入腹中，温和地巩固这具身体的根基。药效虽然微弱，但胜在持续且安全，确实让他感到久违的舒适感，神魂中的躁动平息了不少，身体的虚弱感也略有改善。

　　然而，他并未被这小小的成功冲昏头脑。他深知，这只是杯水车薪，绝不能频繁出手。每一次“借取”，都是在钢丝上行走，风险巨大。他必须等待，等待下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在与“情”的日常交流中，他并未详细提及这次冒险，只是模糊地表示找到了一些温养身体的方法。“情”感知到他魂体似乎稳定了一些，意念中充满了欣慰，但依旧反复叮嘱他安全第一。

　　绝情峰上，风雪依旧。无人知晓，在那场看似寻常的风雪夜里，一个“疯癫”的少年，完成了一次怎样惊心动魄的“窃取”。而玄真长老的药圃中，那几株缺失了少许枝叶果实的灵草，依旧在冰雪中静静生长，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被察觉的微小损失，抑或是……某个未来被发现的契机。

　　棋局之上，一枚微不足道，却可能影响深远的棋子，已被悄然移动。而执棋者，正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手落子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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