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死中求生

　　“找到你了……小老鼠！”

　　嘶哑的嗓音裹着九幽寒气，猛地灌入洞中。

　　洞口处，寒鸠婆婆枯瘦如柴的身影堵在那里，形同刚从黄泉爬出的厉鬼。森白寒气随声浪汹涌扑来，洞壁凝结的露珠噼啪爆响，瞬间冻作冰粒坠地。

　　厌毒玉髓母石散发的乳白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被压缩得仅能勉强罩住沈璃与李梦欢周身三尺之地。

　　李梦欢面白如纸，嘴角又溢出一丝黑血，血中缠绕着灰绿毒气。他猛一咬牙，将手中裂开的厌毒玉髓子石狠狠按向母石旁的礁石凹槽。

　　“老虔婆！阴魂不散！”

　　数十张黄符纸自他袖中激射而出，如雪片纷飞，却非攻向寒鸠，而是凌空爆开！

　　“吃符！尝尝你李爷爷的烂泥塘！”

　　符纸爆处，化作团团粘稠污浊的灰黄泥沼云气，恶臭扑鼻，瞬间填满洞口狭窄空间！——秽土障目符！此符意在污秽迟滞，遮蔽视线，阻隔寒气。

　　“雕虫小技！”寒鸠枯爪一挥，凛冽寒风如刀，轻易撕裂、冻结泥沼云气！然而，就在这视线被短暂遮蔽的刹那——

　　沈璃身下那张破破烂烂的“流光兜率毯”，毯面上原本黯淡流淌的暗红精血、青白重水、灰绿蚀骨毒混合的诡异流光，仿佛被寒鸠滔天杀意与极寒彻底激怒。

　　千百道流光骤然暴涨，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群，嘶嘶作响，疯狂顺着沈璃身下的礁石地面蔓延开去！

　　滋滋滋——！

　　流光所过，潮湿礁石竟如遭强酸腐蚀，冒出刺鼻白烟。

　　更奇诡的是，这些流光并非无头乱窜，而是精准无比地缠上洞内散落的几块锈蚀金属残骸与黯淡矿石废渣——

　　那是地火帮早年走私遗留的残片！

　　锈铁、矿石被流光触及的刹那，仿佛被无形巨力狠狠挤压、扭曲。

　　一股混乱驳杂、却又蕴含微弱地火气息的金属煞气，被强行从残骸中抽离，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汇入流光之中。

　　流光瞬间变得灼热、锋锐。暗金与赤红交杂，光芒刺目。

　　它们不再满足于地面，猛地昂首，如同生出灵性的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扎向洞壁深处那块散发乳白光晕的厌毒玉髓母石！

　　李梦欢：“住手！”

　　那玉髓母石，乃是此刻唯一的保命屏障！这破毯子莫不是疯了？！

　　噗嗤！

　　数道暗金赤红的流光触手，如毒龙出洞，狠狠刺穿厌毒玉髓坚韧的净化光晕，贪婪地缠绕上温润的母石本体。

　　嗡——！！！

　　厌毒玉髓母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白光，一股精纯浩瀚、排斥万毒的净化之力疯狂爆发，试图驱逐入侵者。

　　流光毯的核心——

　　那点被沈璃五行精血激活的“血饲器胚”，此刻却展现出令人胆寒的霸道！暗金赤红的金属地火煞气为矛，青白重水的归源道韵为引，灰绿蚀骨奇毒为薪。三股迥异之力，在器胚的强行糅合下，化作一股混乱、暴戾却带着奇异吞噬同化之力的洪流，死死咬住玉髓的净化之力！

　　两股力量在玉髓表面疯狂角力，乳白净化光晕与暗金赤红灰绿混杂的毯子流光剧烈对冲、湮灭！整个雾隐礁石洞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礁石壁簌簌颤抖，散落的朽木碎屑被无形巨力绞成齑粉。

　　“呃！”正欲一步踏入洞中的寒鸠婆婆，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能量对撞狠狠撞在洞口残余的敛息屏障上，闷哼一声。枯槁老脸上，首次露出惊疑不定之色。浑浊目光死死锁定那团包裹着厌毒玉髓、正疯狂闪烁的混乱光团，以及光团下若隐若现的破毯子。

　　“归源重水的气息？还有厌毒玉髓之力？”她枯爪紧握冰晶罗盘，罗盘指针在混乱能量场中疯转，“这……究竟是什么邪物？！”

　　洞内，李梦欢被能量风暴掀飞，砰然撞在礁石壁上，眼冒金星。看着那正被毯子流光疯狂“啃噬”的玉髓母石，他心疼得滴血，却寸步难近。

　　而此刻，蜷缩在混乱能量核心下方的沈璃，正经历着非人的折磨！

　　厌毒玉髓浩瀚的净化之力与毯子流光霸道的吞噬之力，以她残破之躯为战场，展开了惨烈拉锯战。这远超她承受极限的恐怖力量，绝大部分被那张异变毯子承受转化，但仍有一丝丝精纯至极的玉髓净化能量，以及被毯子器胚强行“消化”后反馈出的、混杂着微弱五行生机的奇异暖流，透过身下接触，源源注入她近乎枯竭的躯体。

　　精纯玉髓净化之力，如同滚烫烙铁，狠狠烙在冰封的归源重水与寒鸠剑气之上！

　　嗤啦——！！！

　　刺耳的白汽从冰晶表面疯狂蒸腾，冰层肉眼可见地变薄、融化。道韵耗尽的髓珠内，那点沉寂的青白水光印记被外来的净化之力一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幽芒；冰层下的金红离火螭煞亦被引动，疯狂反扑。

　　冰、火、重水、玉髓净化、毯子反馈的五行生机……数股力量在她腿骨深处轰然对撞。撕裂的剧痛让昏迷中的沈璃发出无意识的惨哼，身体剧烈抽搐。新生的五行光轮在这冲击下，如同投入熔炉的琉璃，瞬间布满裂痕，几近崩碎。

　　然而，就在这崩碎边缘——

　　那丝由破毯子器胚反馈而来的、混杂着微弱五行生机的奇异暖流，却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光轮核心；暖流中蕴含的一丝微弱归源道韵，竟奇迹般地引导着狂暴冲突的数股力量，不再是无序毁灭，而是沿着光轮崩裂的轨迹，艰难、缓慢地……逆向流转！

　　破而后立！死中求生！

　　每一次毁灭性的碰撞，都有一部分暴戾力量被这逆向流转的光轮强行碾碎、同化，转化为一丝丝更加精纯凝练的五行本源，融入那濒临崩溃的轮盘。

　　玉髓的净化之力化作滋养癸水的甘霖，重水成为轮转的动力，离火成为炉鼎之下淬炼的火焰，金煞成为骨架的支撑，厚土化作稳固的根基……

　　这是何等痛苦，却又蕴含一线生机的淬炼！

　　沈璃那条糊满泥污、裂痕遍布的莹白玉骨，在内外交攻的毁灭与新生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表面云纹明灭如风中残烛。但骨质深处，一点微弱却更加凝实的玉髓光泽，正悄然滋生……

　　…

　　“给我……破！”

　　洞口处，寒鸠婆婆的耐心耗尽！枯爪猛地按向心口，一口带着冰渣的暗红精血喷在冰晶罗盘上。罗盘幽光大盛，指针瞬间稳定，如毒蛇吐信，死死指向洞内混乱能量核心下的沈璃。

　　“冰魄…同源！镇！”

　　一道凝练如万载玄冰的幽蓝光束，自罗盘中心悍然射出。

　　光束无视混乱能量场，无视残余敛息屏障，带着冻结神魂、湮灭生机的绝对寒意，直贯沈璃眉心。此乃寒鸠婆婆以自身精血为引，同源归源重水气息为锚的必杀一击，威力远超先前一剑！

　　光束未至，那极致冰寒杀意已让沈璃气息悖乱，濒临崩溃的神魂如坠万丈冰窟。

　　就在此时！

　　沈璃身下那张正疯狂吞噬玉髓之力、与寒鸠隔空角力的流光兜率毯，毯面核心处，混杂的诡异流光猛地向内一缩！

　　所有被吞噬转化的力量——玉髓净化、金属煞气、蚀骨奇毒、五行精血、重水气息——在“血饲器胚”的疯狂压榨下，瞬间被压缩到极致。

　　下一刻！

　　一张由暗金、赤红、青白、灰绿、乳白五色混杂、直径不过三尺的光轮虚影，猛地从毯面升腾而起。虚影薄如蝉翼，却凝练如实质，边缘锋锐似刃，中心一片混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乱吞噬之意！

　　它不偏不倚，正正挡在那道索命的冰魄光束之前。

　　嗤——！！！

　　没有惊天爆炸，只有刺耳欲聋的腐蚀湮灭声。

　　凝练的冰魄光束撞上逆向旋转的五行光轮虚影，如同落叶坠入泥潭。幽蓝光束被光轮强行咬住、撕扯、拖入那混沌旋转的中心。

　　幽蓝与五色混杂的光芒疯狂对冲、湮灭。洞内光线明灭如鬼域，礁石壁被逸散的锋锐气息切割出无数深痕。

　　“噗！”寒鸠婆婆如遭重击，枯槁身躯剧震，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精血催动的必杀一击，竟被这无名邪物光轮强行阻滞、吞噬。

　　光轮虚影亦剧烈颤抖，边缘模糊，发出不堪重负、宛若破旧木门的吱噶声，仿佛随时会崩解。

　　电光石火，阻滞已成。

　　李梦欢眼中狠色爆闪，他等的就是此刻！寒鸠全力一击被阻，反噬自身，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绝杀空隙！

　　“老虔婆！道爷请你吃顿好的！”

　　他怪叫一声，不顾体内蚀骨毒翻江倒海，猛地将手中那块刚刚汲取了母石一丝能量、裂痕稍缓的厌毒玉髓子石，狠狠砸向洞壁角落一堆不起眼的、散发着黯淡乌光的矿石废渣——

　　那正是地火帮早年走私的“禁灵矿”残渣！

　　子石砸中禁灵矿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强横的干扰波动，如同水波涟漪，瞬间扩散开来。洞内残余敛息阵符文、厌毒玉髓母石的光晕、乃至寒鸠身上涌动的玄冰灵力，皆如沸水泼雪，剧烈紊乱！

　　寒鸠体内灵力被这突袭狠狠一滞，冰魄光束后继之力顿消！

　　“走！”

　　李梦欢不顾一切，猛地扑向蜷缩在地的沈璃，一把抓住那张正支撑着五行光轮虚影、颤抖欲裂的破毯子边缘，用尽残力向后死命一拽！

　　五行光轮因毯子被拽动骤然偏斜。寒鸠那道被吞噬近半的冰魄光束失去阻挡，余势未消，轰然炸在沈璃身侧的礁石地上！

　　轰隆！

　　坚硬礁石被炸成巨坑，碎石如雨！

　　而沈璃与李梦欢，借这一拽之力，连同那张光华乱闪的破毯子，如同滚地葫芦般，狼狈不堪地滚向洞窟深处——一个被乱石半掩的、黑黢黢的狭窄裂缝。

　　“休走！”

　　寒鸠婆婆厉啸刺破耳膜，她强行压下灵力紊乱与反噬之伤，枯爪如钩，裹挟滔天寒气抓向裂缝。

　　她绝不容身怀归源重水之秘的沈璃再次脱逃！

　　枯爪离裂缝乱石仅余寸许——

　　裂缝深处，被拖拽的破毯子上，那逆向旋转的五色光轮虚影因位置改变，其混沌核心，恰好对准了裂缝上方一块摇摇欲坠、布满天然孔窍的巨礁。

　　一道仅有拇指粗细、却凝练到极致的五色混杂光束，蓦地自光轮中心激射而出，狠狠轰在那巨礁底部！

　　无声无息。坚硬礁石被光束触及之处，如同烈日下的残雪，瞬间湮灭、汽化！

　　轰隆隆——！！！

　　失去支撑的巨礁，挟着万钧山崩之势，轰然坍塌。无数磨盘大小的碎石混合着腥咸海泥，瞬间将那狭窄裂缝入口堵得严丝合缝。烟尘弥漫如雾，彻底隔绝了寒鸠婆婆怨毒的目光与后续的杀招。

　　“啊——！！！”

　　洞窟外，只余下寒鸠婆婆气急败坏、恨意滔天的尖利咆哮，如夜枭啼血，久久回荡。

　　……

　　裂缝深处。

　　死寂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唯有沈璃身下那张破毯子，还散发着微弱而混乱的五色流光，如同垂死萤火，照亮方寸之地。

　　李梦欢瘫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灼痛，带出缕缕灰绿毒气。他艰难侧头，看了一眼身边蜷缩着、气息微弱却未断绝的沈璃，又瞥向那张光华渐敛、质地却似乎变得内敛坚韧的破毯子，咧了咧嘴，想笑却牵动内伤，疼得龇牙咧嘴。

　　“咳…咳咳…沈姑娘…”

　　他气若游丝，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戳了戳那温热的毯面，触手奇异柔韧，混乱气息已然平息，只余一丝若有若无、与沈璃腿上气息隐隐相连的归源道韵。

　　“这毯子现在认你不认我…你看看…精神损失费怎么说……”

　　沈璃在无边的剧痛与混沌深渊中挣扎。

　　腿骨深处，那濒临崩溃的五行光轮，在破毯子奇异力量的维系与反馈下，虽依旧裂痕遍布，却奇迹般止住了崩坏，维持着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逆向流转……数股力量在光轮内被艰难地平衡、转化。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转动，都带来筋骨寸断般的痛楚，却也滋生出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新生之力。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如隔水雾。借着毯子那点微弱的光，她看到裂缝深处并非绝路。

　　潮湿的岩壁向前延伸，隐有细微水声传来，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息？

　　难不成，又到地底了？

　　“喂…没死透吧？”李梦欢有气无力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没死透就吱个声…咱们好像…捅到地火帮耗子洞的老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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