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挖错方向的“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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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八的卯时,东宫地道里的烛火快燃到了底。

  萧砚蹲在土坑里,手里的铁锹抡得胳膊发酸,鼻尖萦绕着股熟悉的潮土味——这是他根据苏皇后碎纸上“水道通西”的线索挖的第三夜,土壁上的刻痕已经排到了“西字三十一”,可除了挖穿两块旧石板,连老水道的影子都没见着。

  “世子爷,要不咱歇会儿?”小禄子蹲在坑边,手里的灯笼晃得厉害,“这都卯时了,侍卫该换班了,要是被张公公看见……”

  “歇什么歇!”萧砚抹了把脸,鼻尖的泥蹭到颧骨上,活像只花脸猫。他摸出怀里的碎纸,借着烛光又看了眼——“水道通西”四个字的墨迹被汗浸得发花,可那“西”字的笔画依旧挺得笔直,像在催他快点。“再挖五尺,肯定能着!”

  他抡起铁锹,往土壁上猛地一扎——铁锹尖“噗”地陷进土里,比之前松软得多。萧砚心里一喜,正想再挖,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打翻了水桶。紧接着,几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他脸上,带着股说不出的腥臊味。

  “下雨了?”萧砚摸了摸脸,指尖沾着片黄澄澄的东西,凑到鼻子前一闻,差点吐出来——是茅房的污水!

  “世子爷!快躲开!”小禄子的惊呼还没落地,头顶的土层“轰隆”一声塌了。碎土混着污水劈头盖脸砸下来,萧砚下意识抱头蹲在坑里,只觉得后背的青缎袍瞬间湿透,腥臊味往鼻孔里钻,比御史的弹劾奏折还呛人。

  “咳咳……”萧砚咳得直弯腰,刚想骂句“哪来的破水管”,就见塌开的洞口里探下来个脑袋——戴着紫金冠,玄色常服的前襟湿了大半,脸上还挂着片菜叶,不是皇帝是谁?

  “皇叔?!”萧砚的声音劈了叉,手里的铁锹“当啷”掉在坑里,溅起的污水直往皇帝脸上飞。

  皇帝显然也没料到会撞见这出,愣了足足三秒,才抬手抹掉脸上的污水,声音冷得像冰:“萧砚。”

  “儿、儿臣在!”萧砚的腿肚子直打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坑壁的土,“这、这是个意外!我本来想挖老水道,谁知道……”

  “谁知道挖通了朕的养心殿茅房?”皇帝挑眉,指尖捏着片沾在紫金冠上的菜叶,眼神里的无奈快溢出来了,“你挖地道的本事没见长,挖茅房的本事倒练得精。”

  萧砚的脸“唰”地红透,比“大将军”的冠子还艳。他想站起来赔罪,可腿一软,差点坐进坑里的污水里,幸好小禄子伸手扶了把。“皇叔,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举着手里的铁锹,铁头上还挂着块可疑的黄渣,“您看,我这是按娘的碎纸挖的,说‘水道通西’,谁知道西头是茅房……”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碎纸上,眉头动了动,没再骂他。他弯腰从洞口往下看,只见萧砚的袍角全湿了,头发上还滴着水,活像只刚从泥里捞出来的落汤鸡。而坑底的污水里,飘着几片菜叶和半块没冲干净的馒头,正是他今早吃剩的。

  “陛下!世子爷!快躲开!”小禄子突然尖叫。

  两人抬头,只见“大将军”扑棱着翅膀从地道口飞进来,红冠子在烛光下闪着光。它显然把坑里的污水当成了“洗澡水”,盘旋两圈,“噗通”一声扎进污水里,溅起的水花直往皇帝脸上拍。

  “你这鸡!”萧砚急了,伸手揪住“大将军”的脖子往岸上拽。斗鸡还不乐意,扑棱着翅膀想往水里钻,把污水甩了萧砚一脸。

  皇帝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突然笑了。他弯腰从洞口跳下来,玄色常服的下摆沾了坑底的污水,却没嫌脏,反而伸手把萧砚从坑里拉了起来:“行了,别跟只鸡置气。”

  萧砚的脚刚站稳,就觉得鞋底硌得慌。他弯腰扒开污水里的碎土,发现脚下踩着块硬硬的东西——是块玉佩碎片,青白色的玉质,上面刻着半只麒麟,纹路和之前在西山看见的裴党玉佩,连麟角上的裂纹都分毫不差。

  “皇叔,您看!”萧砚把碎片捡起来,污水顺着玉佩的纹路往下淌,“这是麒麟佩的碎片!”

  皇帝的笑容瞬间敛了,接过碎片在指尖摩挲。玉佩的断口很新,像是刚被人敲碎的,边缘还沾着点茅房地砖的灰——显然是有人在茅房地砖下藏了东西,被萧砚挖地道时震掉了。

  “裴党的人来过养心殿。”皇帝的声音沉得像地道里的土,“他们把玉佩藏在茅房,就是怕被人发现。”

  萧砚的后背冒了层冷汗。他想起西山密道里的账册,想起方丈说的“苏伶月的船也叫海晏”,突然觉得这茅房里的污水,好像把所有的线索都泡在了一起——裴党不仅在西山藏兵器,还潜入养心殿藏了玉佩,这背后的阴谋,恐怕比他想的还深。

  “大将军”蹲在坑边,正用尖喙啄掉羽毛上的污水,时不时“咕咕”叫两声,像是在抱怨这“洗澡水”味道太差。萧砚看着它的样子,突然笑了——刚才还觉得又臭又狼狈,可现在手里捏着玉佩碎片,身边有皇叔,连这只傻鸡都在,倒不觉得怕了。

  “皇叔,”萧砚抹了把脸上的污水,“咱把这茅房挖通了,算不算歪打正着?”

  皇帝瞥了他一眼,伸手把他头上的菜叶摘下来:“算。不过你得把这坑填好,再让李德全给养心殿换个新茅房——不然下次朕上茅房,说不定会直接掉进东宫地道。”

  萧砚的耳朵红了红,赶紧点头:“儿臣这就填!保证看不出痕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这污水味,怕是得熏三天。”

  皇帝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锹,往坑壁上挖了一锹。土块簌簌落下,露出道新的刻痕——这次不是海鸟纹,而是个小小的“月”字,和西山账册上的落款,一模一样。

  “看来不用往西点了。”皇帝的指尖在“月”字上轻轻敲了敲,“这茅房底下,就是老水道的入口。”

  萧砚的眼睛亮了。他凑过去看,只见刻痕旁的土壁比别处松软,像是被人挖过又填上的。“裴党把水道入口藏在茅房底下?”他的心跳快了些,“那三十箱刀枪,是不是从这儿运出去的?”

  皇帝没回答,只是把铁锹递给萧砚:“挖。”

  萧砚握紧铁锹,污水顺着铁柄往下淌,可他却觉得浑身是劲。卯时的晨光从地道口漏进来,照在坑底的污水里,泛着细碎的光。他知道,这趟挖错方向的“茅房之旅”,怕是歪打正着,挖到了裴党最核心的秘密。

  而此刻的养心殿外,李德全正踮着脚往茅房方向望。他听见里面的动静,又不敢进去,只能在廊下转圈,嘴里嘟囔着:“陛下和世子爷在茅房里待了这么久,该不会是……掉进粪坑了吧?”

  地道里,萧砚的铁锹又往下挖了寸。这次,土壁后传来“哗啦”的水声——不是茅房的污水,而是清澈的流水声,带着股熟悉的兰花香,和苏皇后帕子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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