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大海的女儿

　　他看着艾莉娅，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期待，有担忧，更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他突然问道

　　“艾莉，告诉父亲你心里最想做什么？有什么心愿吗？”

　　艾莉娅被这突然的问题问住了，她茫然地摇摇头，泪水不断滚落。

　　“我不知道…我只想父亲你好起来…只想家族平安……”

　　艾亚维斯笑了，那笑容苍白却带着一丝洞察的意味

　　“平安？乱世之中，平安是奢望。”

　　他顿了顿，蓝色的眼眸紧盯着女儿

　　“那个叫林真的小伙子呢？他的归途呢？”

　　艾莉娅身体一僵，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在武斗镇海滩相遇，在琉璃市神战中力挽狂澜的身影，以及他带来的那些关于“平等”、“羁绊”、“革命”的与她从小所受教育截然不同的理念。

　　她有些迷茫，不知父亲为何在此刻提起他。

　　“你心里是个渴望和平，渴望欢乐的孩子……”

　　艾亚维斯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拭去一滴泪珠

　　“这一年来，你被迫成长了很多，父亲都看在眼里，但是，我的女儿啊……”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冰冷，带着海上男儿特有的铁血气息

　　“要统领一群在风浪里搏命的巨牙鲨群，光有仁慈和梦想是不够的，你需要强硬，需要让敌人恐惧，需要让手下敬畏，你需要…立威！”

　　话音刚落，艾亚维斯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从枕下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匕首的柄上镶嵌着怒涛家族的徽记——咆哮的巨牙鲨。

　　他将匕首塞进艾莉娅手中，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来！”

　　他的眼中燃烧着疯狂而决绝的光芒，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杀了我！然后对外宣布是女儿艾莉娅·怒涛为夺权柄，弑父上位！”

　　艾莉娅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惊恐地看着父亲，看着他那双视死如归的眼睛，拼命摇头，泪水汹涌而出。

　　“不！父亲！我不能！我做不到！！”

　　她尖叫着，想要挣脱，但父亲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牢牢箍着她。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艾亚维斯死死盯着她，气息更加急促

　　“和平年代，这会引发内乱，但现在，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所有敌人胆寒的领袖，一个连亲生父亲都敢杀的女王！

　　恐惧有时候比仁慈更有力量，杀了我你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我全部的精灵，六只道馆级，两只天王级！

　　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也是最大的遗产。”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胸腔剧烈起伏，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拿着它们去稳住局面，去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

　　“不…不…”

　　艾莉娅只是崩溃地哭着，重复着这个字，手上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她整个人瘫软下去，伏在床边，肩膀剧烈地抽动。

　　看着女儿如此反应，艾亚维斯眼中那疯狂的光芒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失望怜惜与无奈的复杂情绪。

　　他松开了手，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重重地倒回枕头上，剧烈地喘息着。

　　“罢了…罢了…”

　　他闭上眼睛，声音微弱下去

　　“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大概率也当不了真正的家族族长…”

　　他累了，不仅是身体，更是心。

　　怒涛家族是他父亲一手建造的，第一任是海盗，第二任家族他与联盟签订了协约，成为了一个正规家族的首领，彻底洗白，如果没有问题还是和平时代的话，他会让他的女儿接管着家族，从事丰缘地区的政治活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乱世。

　　他为家族谋划了最后一条捷径，但他的女儿终究不是他这样的“海盗”。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他最后说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趁着我还活着，怒涛家族还有最后一口气，去做吧，我会为你兜底的…”

　　艾莉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看到他脸上那彻底的灰败与放弃，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她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她踉跄着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仿佛瞬间又苍老了许多的父亲，转身逃也似的冲出了卧室。

　　门外，老管家依旧沉默地守候着。

　　“管家……”卧室内传来艾亚维斯虚弱却清晰的呼唤。

　　管家深深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艾莉娅，低声道

　　“小姐，保重。”

　　然后便推门走进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门内，将进行一场关于家族最后布局的、不为人知的谈话。

　　艾莉娅茫然地走在城堡空旷冰冷的走廊里，她走出了城堡，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沉重与冰冷。

　　她登上了停泊在家族私人码头的一艘中型快船海燕号，这是她成年时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小姐，我们去哪儿？”

　　一名忠心耿耿的老水手上前问道，看着艾莉娅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艾莉娅望着前方茫茫无际的大海，眼神空洞，父亲问她心愿，她答不出，问她关于林真和归途，她心中混乱，让她弑父立威，她恐惧抗拒。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能做什么。

　　“不知道…”

　　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像要被海风吹散

　　“随波逐流吧。”

　　她独自走上船头甲板，任凭海风吹乱她的长发和衣襟。

　　远方，海天一色，落日将云层和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就像怒涛家族正在流淌的鲜血。

　　就在这无边的迷茫与悲凉几乎要将她吞噬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远方的海平线上，四艘中型舰船的轮廓正破开波浪，朝着怒涛家族城堡的方向疾驰而来，它们的速度很快，船型并非丰缘地区常见的任何一家势力，四艘船船型皆不一样。

　　更让艾莉娅心头一紧的是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下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四艘船悬挂的旗帜——深蓝色的底上，只用一个遒劲有力的白色字体，书写着一个大字：

　　海。

　　一个陌生的旗帜，一个充满未知与压迫感的字号，在这个怒涛家族最虚弱的时刻出现在了他们的家门口。

　　艾莉娅下意识地握紧了栏杆，随波逐流？命运似乎连这点奢侈的逃避都不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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