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债主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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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德全连滚带爬地冲出养心殿,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劈了叉,带着哭腔:“快!快传内务府营造司!最好的金丝楠木!换!给朕……给皇上换掉!”

  半个时辰后,京城最有名的木匠铺“鲁班堂”被整个搬空。

  老师傅们被太监们用刀架着脖子,哆哆嗦嗦地进了宫,对着那张裂了口的龙椅,冷汗浸透了衣背。

  换,必须换。

  这是皇命。

  也是催命符。

  第一把新椅,选用了千年金丝楠木,通体流光溢彩,木纹如金龙盘绕,比原来那张更显气派。

  八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喊着号子,小心翼翼地抬进养心殿。

  可就在椅脚跨过门槛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所有人都僵住了。

  只见那崭新光滑的椅面上,一道裂纹凭空出现,如黑色的闪电,狰狞地撕裂了华美的木纹。

  紧接着,在那道裂纹的尽头,一模一样的血色小字,从木心深处,一笔一画地渗了出来。

  “癸未年七月初九,我替阿妧死了。”

  “啊——!”

  一个年轻木匠当场吓疯,丢了斧子,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嘴里胡言乱语:“鬼!鬼坐过的椅子!碰不得!碰不得啊!”

  赵德全脸色惨白如纸,一脚将那木匠踹翻:“拖出去,杖毙!”

  可恐惧就像瘟疫,已经拦不住了。

  第二把椅子,赵德全咬着牙,命人用百年紫檀重制。

  可这把椅子更邪门,甚至没能进宫。

  当拉着紫檀木的马车行至午门前时,那几匹最是神骏的御马,竟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齐齐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前蹄一软,轰然跪倒在地。

  它们不再挣扎,只是跪在那里,巨大的马眼中,缓缓流下两行黏稠的黑血。

  马嘴开合,发出的不再是嘶鸣,而是一连串古老、沙哑、无人能懂的音节。

  那是早已失传的织魂古语。

  车夫和工匠们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逃了个干净。

  流言彻底炸开了锅——龙椅认主,它只肯载那个二十年前就该坐上去的罪人。

  消息传到东宫,萧无咎正在擦拭一柄长剑。

  听完侍从的禀报,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不必换了,就让它裂着吧。”

  让天下人都看看,这至高无上的皇权,根基早已烂了。

  与此同时,城隍庙。

  幽深的古井旁,谢扶光立于井沿,月光为她冷艳的侧脸镀上一层霜。

  她取下自己的一根长发,与那枚自宫中送出的、属于皇帝的乳牙,轻轻缠绕在一起。

  她的十指翻飞,快得只剩下残影。

  那根头发仿佛成了世间最坚韧的灵丝,将乳牙一圈圈包裹、编织,最终,一枚拇指大小、形似婴孩的“命契傀”在她掌心成形。

  她闭上眼,唇瓣微动,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不是我要见他,是阿妧该回家了。”

  话音未落,她抬起左手,用一枚银针刺破食指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精准地滴落在命契傀的心口位置。

  那血珠迅速渗入,傀儡空洞的双眼,倏地闪过一抹微光。

  谢扶光松开手。

  命契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垂直地坠入井中,噗通一声,消失在漆黑的水面下。

  它顺着井底交错的地脉,循着那缕来自同源血脉的香火气息,如同一只无声的虫豸,悄无声息地潜向皇宫最深处——那座早已被遗忘的地宫,当年用来举行“活魂剥离术”的祭坛。

  是夜,皇帝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太医院新晋的女官温令仪,亲自为他调配了新的安神汤。

  她说,此方以古法炮制,需辅以特制的“定魄丸”,方能安枕无忧。

  皇帝信了。

  他不知道,那定魄丸里,混入了足以引动魂灵的通灵香。

  梦里,他不再是旁观者。

  他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塞进了一口冰冷、狭窄的漆黑棺材。

  他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在棺盖合上的最后一瞬间,他看见另一个“自己”——那个本该死去的双生兄弟,缓缓地睁开眼,从地上坐起。

  “他”穿上了他的龙袍,戴上了他的冠冕,手里,还握着一把断了骨的破旧纸伞。

  “不——!”

  皇帝猛地从龙床上坐起,想发出凄厉的尖叫,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从喉管深处,挤出几个破碎而模糊的音节。

  “阿……秽……”

  阿秽。

  污秽。

  这是他真正的乳名,一个象征着不祥、本该被彻底抹去的禁忌。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望向窗外。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丝细密如针。

  屋檐下滴落的水珠,不再是随机散乱的,而是一滴接着一滴,在窗纸上连成一线,竟缓缓拼凑出四个水淋淋的大字:

  “还我身份!”

  皇宫后苑,一处荒废多年的花园。

  裴照手持一柄铁锹,神情冷峻。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从江湖上召集来的、不怕死的亡命徒。

  “挖!”

  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动手,对着花园中央那口早已干涸的枯井,奋力挖掘。

  泥土翻飞,很快,铁锹碰到了坚硬的物体。

  “砰!”

  清开浮土,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暴露在众人眼前。

  石板上,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螺旋花纹,正是织魂一族的密纹。

  裴照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面绘满鬼脸的百鬼幡。

  他抽出一根幡上的银丝,缠在指尖,另一端则轻轻贴上石板的纹路中心,催动内力,引动地气。

  “嗡——”

  石板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开始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入口,阴冷的风从中呼啸而出。

  是通往地宫的阶梯。

  裴照点燃火折子,率先走了下去。

  火光照亮了阶梯两侧的墙壁,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嵌满了无数森白的骨骼碎片。

  手骨、腿骨、头骨……每一块都属于一个无辜的生命。

  他们是二十年前灭门案中,那些人间蒸发、尸骨无存的织魂族人。

  火焰继续向下,照亮了墙角一行用鲜血写下的字,字迹已然干涸发黑,却依旧透着刺骨的怨毒:

  “魂器非物,乃血亲之替。”

  ——原来,皇室代代相传,用以镇压国运、抵御邪祟的所谓“镇国魂器”,根本不是什么法器。

  而是一个又一个,用谢氏嫡系血脉,活活炼成的替身!

  萧无咎遣散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进了地宫的最深处。

  这里没有骸骨,只有一个巨大的青铜祭坛。

  祭坛中央,立着一尊三足青铜鼎。

  鼎身冰冷,上面刻满了镇魂的符文。萧无咎走上前,朝鼎内看去。

  鼎中没有香灰,也没有祭品,只有一团凝固的、如同晨雾般的灰色气体。

  那灰雾之中,一张女子的面容若隐若现,五官柔美,双目紧闭,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愁。

  即便只是一个虚影,也能看出,她与谢扶光有着七分相似。

  是阿妧。

  萧无咎缓缓伸出手,目光落在鼎底一行细小的铭文上。

  “织魂之血,可镇九幽;若其归位,则反噬君权。”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冰冷的鼎身。

  就在那一刹那,鼎内的灰雾像是被惊醒的巨兽,猛地剧烈翻涌起来。

  一道清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仿佛从虚空中传来,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萧无咎没有收回手,只是仰头望着空无一物的黑暗,轻声回答:“是。”

  “你父皇,用我娘的魂魄,镇住了北疆地底的邪祟,整整二十年。”

  那声音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破庙中,正闭目打坐的谢扶光身形猛地一颤,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她强行咽下。

  心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命契傀自井底深处,将地宫中的景象与那段对话,原原本本地传回了她的脑海。

  那团灰雾,正随着她身上流淌的血脉而剧烈颤动,像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在回应母亲的呼唤。

  她猛然睁开双眼,那双总是覆盖着冰霜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原来……”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原来你们一直活着……只是被钉在了这片江山的底下。”

  她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布包。

  打开,里面是一小截断裂的、泛黄的伞骨。

  她又从另一个暗袋里,取出了一卷细如发丝、却在月光下闪耀着融融金光的丝线——织魂一族代代相传,用以编织最高等级傀儡的“金丝母线”。

  谢扶光将金丝母线的一端,缓缓缠绕在那截断裂的伞骨之上,口中低声念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

  远在百里之外的皇宫地宫深处。

  那尊镇压着阿妧魂魄的青铜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鼎盖被一股巨力顶起一道缝隙。

  一缕比月光更皎洁、比发丝更纤细的银丝,从那缝隙中猛地窜出,它没有消散在空气中,反而像拥有生命一般,瞬间没入地底,循着那股血脉的召唤,悄无声息地,向着城隍庙的方向急速爬去。

  像一根跨越了二十年生死与绝望,终于等到了重逢机会的脐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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