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竞赛的离别与车站的星光

　　高二下学期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黑板旁的倒计时牌无声地翻页，空气里弥漫着愈发浓重的、属于未来的焦灼。而在这片焦灼中，江野即将再次启程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宁晚心湖的巨石。

　　这一次，不是短暂的模拟赛，而是为期近一个月的、关乎大学保送资格的全国物理竞赛决赛集训。地点在遥远的北方城市，距离和时长都远超以往。

　　消息是江野亲口告诉她的，就在他们常去的图书馆角落。他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宁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关乎未来的沉重，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离别愁绪。

　　“下周一动身。”他放下手中的竞赛资料，目光落在她瞬间黯淡下去的脸上，“集训四周，决赛在月底。”

　　四周。二十八天。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分离都要漫长。

　　宁晚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摘星”笔记本的书页边缘，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知道这场比赛对他的重要性，那是他通往梦想顶尖学府的阶梯。她不应该，也没有立场阻拦。

　　可是……二十八天……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那……你加油！肯定能拿金牌！”

　　江野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强装笑颜却微微泛红的眼圈，看着她努力上扬却带着颤抖的嘴角。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简单地“嗯”一声，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罕见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了她额前一缕不听话的碎发。

　　指尖微凉，触感轻柔，却像带着电流，瞬间熨烫过宁晚的心尖。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沉静地望进她眼里，“等我回来。”

　　又是这句话。和上次模拟赛前一样。可这一次，却仿佛承载了更重的分量。

　　“好。”宁晚用力点头，眼眶更热了，“我等你。”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周一的清晨，天色灰蒙，带着初春的湿冷。附中校门口停着即将开往机场的大巴，参加集训的几位学生和送行的老师、同学聚在一起，气氛有些凝重。

　　宁晚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江野背着简单的行囊，穿着深色的外套，脖颈间依旧围着那条奶白色的围巾。他正低头听着带队老师的最后叮嘱，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包装精致的礼盒，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这是她昨晚熬夜准备的，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本更厚实的、空白页更多的笔记本（她戏称为“摘星2.0”），和一盒各种口味的糖果。

　　带队老师说完，学生们开始陆续上车。江野拎起行李，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精准地找到了她。

　　他朝她走了过来。

　　周围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

　　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明显是送给他的礼盒上，又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这个……给你。”宁晚把礼盒递过去，声音有些发紧，“路上……或者累了的时候……可以用。”

　　江野接过礼盒，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他没有立刻查看，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谢谢。”他低声说。

　　“一路平安。”宁晚忍着鼻尖的酸意，重复着最寻常的叮嘱。

　　“嗯。”他应着，却没有立刻转身上车。他看着她，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最终却只是抬手，再次帮她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围巾，动作轻柔得近乎珍重。

　　然后，他收回手，转身，迈步走向大巴。

　　宁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后，感觉心里像是突然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她用力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大巴缓缓启动，驶离校门，汇入清晨的车流，很快消失在街角。

　　送行的人群渐渐散去。

　　宁晚还站在原地，望着大巴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弹。初春的寒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角，带来刺骨的凉意。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星星项链，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是江野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拍的是大巴的车窗，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城市街景。而在照片的右下角，车窗玻璃的倒影里，清晰地映出他冷白的侧脸，和他手里正拿着的、她刚刚送出的那个礼盒。礼盒已经被打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崭新的笔记本封面和五彩的糖纸。

　　照片下面，跟着一条简短的文字：

　　“看到了。会用。”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星星，很亮。”

　　宁晚看着手机屏幕，看着他发来的照片和那短短的两行字，看着他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他收到了她的心意，他在看着与她相同的天空，他记得他们之间的“星星”暗号……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滚落下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难过和失落。

　　泪水是咸涩的，心里却被一股巨大而酸涩的暖流填满。

　　他知道了。

　　他收到了。

　　他也在想她。

　　她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尽管看不见星光，但她知道，在那片天空之下，在疾驰的列车上，有一颗属于她的星辰，正承载着她的思念和祝福，奔赴向他的战场。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等待，因为有了明确的期盼和遥远的共鸣，而不再漫长。

　　宁晚擦干眼泪，将手机紧紧握在胸前，感受着那颗星星项链贴在皮肤上的微凉，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教学楼。

　　竞赛的离别，只是短暂的中场休息。

　　他们的故事，将在各自的轨道上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更加璀璨的交汇。

　　而此刻，她知道，他们正在彼此看不见的星空下，为着共同的未来，努力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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