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来客

　　晨初的一缕微光沿着窗缝偷窥着床上相拥的二人。

　　边遥被柔光惊醒，汗珠惬意的躺在她的香颈上。

　　她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睡眼，散乱的发丝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痒痒的，令人很不舒服。

　　边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好的梦。

　　这几个月来，没有一个晚上可以说是睡得比昨晚更安心，更香甜了。

　　虽然这个梦有些让人难以启齿，但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

　　毕竟，这只是一场梦。

　　边遥准备伸个懒腰，一抬手却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苏清尘那张如同刀削一般俊朗的脸庞。

　　自从她认识苏清尘起，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苏清尘。

　　仿佛在边遥的印象中，苏清尘一直都是那种清冷且儒雅的谦谦公子。

　　他正直、善良，他兼备所有最美好的品质。

　　边遥与苏清尘相识的第一刻起，也就是边遥最绝望的时候。苏清尘的出现，正如那绘本中走出来的少年游侠，一颗懵懂的情绪也不知何时起便深深埋藏在边遥心底。

　　但是——

　　尽管如此，边遥还是无法接受那种事情的发生。何况还是自己主动的……

　　这关乎一个女子的清誉。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边遥瞬时羞红了脸，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边遥，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你那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淫妇！”

　　“现在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啊！我要不要继续装睡？”

　　“苏哥哥醒来会怎么看我？他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不知检点的荡妇？”

　　边遥心中挣扎不已，念头一个接一个不受控制的跳了出来，心绪交错的好似一堆乱麻。

　　她想着想着，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泪水更是一颗接一颗就像一串珍珠从眼角掉落下来。

　　她很害怕，也很委屈。

　　刹那间，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急忙钻进被子里，努力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不想出来，就想一直静静地缩在被子里。

　　不会有人来过问她，最好是所有人都不要理会她。

　　“爹、娘，你们一定觉得遥儿很恶心吧。遥儿把你们的脸丢净了！”

　　此时，察觉到异常的苏清尘猛然睁开双眼。

　　他看着躲进被子里的边遥，又想起昨夜的温存，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听着边遥低声的抽泣，一股懊悔与罪疚充斥着他的心扉。

　　他颤抖的举起手，却又停滞在半空。纠结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轻声唤道：“遥儿，你还好吗？”

　　此话一出，如同毁堤蚁穴。

　　边遥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她没有回话，反而号啕大哭起来。就像是决堤的江水，倾天一般将所有肆无忌惮的宣泄出来。

　　听着边遥无助的哭声，苏清尘的内心犹如刀绞，剧痛无比。

　　他不知所措的坐在床上，被悔恨与自责反复煎熬。

　　最终，他还是忍受不住这种无言的折磨，眼泪也在瞬间夺眶而出。

　　苏清尘一把掀开被褥，紧紧的将边遥拥入怀中。

　　边遥也紧紧抱住苏清尘。

　　两个人像是犯了错事的孩子，相互依偎着，安抚着彼此几近崩溃的情绪。

　　“遥儿，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

　　听着苏清尘带着一丝哽咽的哭声，边遥心中不由一颤，这还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见苏清尘落泪。

　　边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摇头啜泣道：“苏哥哥，你别这样。我求你了，你别说这种话！”

　　“我该死，我真的该死啊！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你做那种事……”

　　“不是的，苏哥哥。不是的……”

　　二人相拥而泣，却又为彼此擦拭着泪水。

　　明明什么都明白，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的不安，她也理解他的愧疚。

　　但在感情中去尝试掌握分寸可不是一件易事。

　　是克制？

　　还是放肆？

　　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可怜人在懵懂之中互生的爱慕。

　　一半含蓄，一半坦率。

　　想用缱绻旖旎去对抗柴米油盐，无异于在虚妄中向着世俗发起冲锋。

　　等到被世俗打的丢盔弃甲，又在某一刻幡然醒悟，无奈又不甘心的向周遭妥协。

　　或许，只有真心实意的人才会为了倾心之人去不断改变。

　　一次又一次的发起进攻。

　　等到二人平复心绪，边遥安静的坐在床边，由苏清尘为她更衣梳头。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享受着这种感觉。

　　一切收拾如旧，仿佛昨夜那些事都不曾发生过。

　　苏清尘用篦子轻轻从边遥头顶拂到发梢。

　　边遥的头发好像游云般柔软，丝丝缕缕间还透着一股清香。

　　梳到一半，苏清尘不由怔了怔神，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道：“遥儿，我要娶你。”

　　边遥心头一震，她没有答话，只是害羞的低下了头。

　　苏清尘继续道：“我知道你爹娘都不在了，但是你舅舅还在。这种事情还是得与长辈商议一下，我不能一声不吭就将你拐跑。还得聘个媒人，该是多少彩礼就是多少彩礼，我得风风光光的娶你，不能让你与我做个亡命鸳鸯。

　　“我之前与黄兄去韩家庄的时候，他答应给我一万两，我没有要……就当是我借他的，以后再慢慢还他。

　　“我在寒山还有一间茅屋，那里太清贫了。你想去哪？到时候再添点钱，置上一院宅子……”

　　还不等苏清尘说完，边遥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苏清尘见状，连忙自责道：“对不起，遥儿。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你不要生气。”

　　边遥摇摇头，转头看着苏清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又笑着说道：“没有，苏哥哥。我这是高兴的。”

　　…………

　　“哎，罗镜辞。你看见老娘那个玉瓶了没？”

　　璇玑在房内不停翻找着，随后又满脸疑惑的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罗镜辞。

　　罗镜辞翘着二郎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没看见。你一大早上翻东找西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帮我找就算了，还敢说我？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找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滚下来。”说着，璇玑便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的向罗镜辞砸去。

　　罗镜辞见状，暗自一掌打出，借由内力又轻轻将茶壶送回桌上。

　　他翻起身来，快步走到璇玑身后，环腰一搂：“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璇玑小心肝，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哼！老娘不想跟你说话，你少烦我。”

　　璇玑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并没有挣开罗镜辞的环抱。

　　“你要找什么？让为夫帮你找，好不好？”

　　“我的那个玉瓶找不见了。”

　　“不就是一个玉瓶吗？我给你重新买一个！”

　　“那玉瓶里装着我精心调制的‘云雨浆’，本来是打算行房事的时候用的。”

　　罗镜辞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回忆道：“我好像有点印象，我记得昨天晚上……”

　　话说一半，璇玑也马上反应过来。

　　她立刻从罗镜辞的怀中挣脱，有些心虚的问道：“我昨晚把玉瓶给边遥了？”

　　“嘶。好像，或许，应该是给她了。”

　　“她喝了？”

　　“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喝了。不过我那会儿也喝多了，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我记起来了，是她喝了。”璇玑轻咬红唇，目光出神的坐在椅子上。

　　“啊？那怎么办？你说他们昨晚该不会……”罗镜辞焦急的在房内来回踱步。

　　他不敢再往下说，如果真按他所想，那按照苏清尘的性格，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璇玑念头一转，思忖片刻后随即露出一抹邪笑：“怕什么？他苏清尘昨天还不是瞧不起我。如今事落到他头上，我倒想看看他能不能当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哎呀，你这未免有些太意气用事了。”罗镜辞皱眉道。

　　“那大不了叫他来找我！我也想看看你这么上心的‘准圣人’是不是个绣花枕头。”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说着，罗镜辞便准备过去寻苏清尘。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师叔，大事不好了！”

　　门外响起陈围局气喘吁吁的叫喊声。

　　罗镜辞拉开房门，不耐烦道：“做什么？整日大惊小怪的，能不能稳重一些。”

　　“不是啊，师叔。”陈围局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又神情慌张说道：“我今早起来路过寺院门口，正巧遇见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他嚷嚷着要找人，说是他的外甥女被歹人拐到寺里来了，他来讨个说法。我躲在一旁听了半天，才知道他要找的人竟然是边遥师叔母。”

　　罗镜辞半阖着眼，心中暗道：“果然找上门来了。”

　　想罢，他又问道：“现在那人在何处。”

　　陈围局道：“那人被知客带到禅房招待去了。我把那知客拦住，说那人是我们亲家，叫他先好生招待，余下我来处理。然后我就赶紧跑来找师叔您……”

　　“你怎么不去找你苏师叔？”罗镜辞反问道。

　　“我这不是想着师叔您的主意多，要是先去找苏师叔，害怕他拿不定主意。”陈围局讪讪笑道。

　　罗镜辞闻言，点头欣慰道：“你今日倒是活泛起来了。行呢，你先去盯着那人动静，我去找一趟你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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