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李轩的植物图谱

　　周砚秋的《鹰山冬藏图》带给了众人以震撼。

　　将这幅画作收好之后，周砚秋就又开始构思下一幅画作了。

　　庄园的其他人也投入到各自热爱的事业中去了。

　　此时，李轩的房间。

　　房间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植物标本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来自他指尖沾染的药材余味。

　　李轩此刻正对着摊开的一本厚重空白册页发愣，笔尖悬在“鹰山党参·特殊性状”一行字上方，但却迟迟落不下去。他旁边还摊着一本翻得卷了边的《本草纲目》，以及几片压得平整的党参标本。这标本里的党参根须舒展，表皮上那一道道清晰异常、隐隐泛着淡金色的丝状纹路。

　　李轩的脑子里此刻想的只有一个问题：怎么解释药性呢？

　　在灵泉水和灵气等的滋养下，这普通的党参也早已脱胎换骨了，这不好解释啊。

　　总不能写“因神秘力量加持，品质飞跃”吧？

　　李轩此时正在完成秦望舒交给李轩的一个任务，那就是将鹰山的一些药材或者庄园的产出记录下来，将这些药材和植物的详细资料落到纸上，变成白纸黑字的《鹰山特色植物图谱与药用/食用价值》。

　　这个任务脱胎于古槐元之前提的建议，让给过来游玩的那些孩子们啥的做科普，但是教材的编写是个问题。

　　因为很多东西都是李轩种植的，所以让李轩来写最合适。

　　本来李轩想着按照脑子里的传承直接抄下来就行。但是问题来了，他脑子里记录的那些东西和他种出来的一样，但是和现实生活中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他还是得给出一些解释的。

　　他苦恼的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手中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像极了他此刻纠结的心绪。

　　这时，他卧室的门响起来。

　　然后，随着“咔哒”一声轻响，他房间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随后一个毛茸茸的黄色脑袋率先挤了进来，接着方天也走了进来。

　　方天一进门就开始调侃：“哟，我滴哥，我滴大研究员，你还在跟花花草草较劲呢？”

　　方天一边顺手撸了撸蹭到他腿边的小满的脑袋，一边接着说：“楼下秦老让我来逮你，说你要是再不过去他那锅十全大补的药膳汤底就要熬过头了，点名要你过去试味儿，顺便验收一下你最近的学习成果。然后准备吃晚饭了。”

　　小满窜到李轩脚边，然后用它湿漉漉的鼻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听到方天的话，李轩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心里那点纠结也被这“验收”二字冲淡了不少。

　　于是他放下笔，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说：“师父发话，那必须得去。”

　　然后他小心地将桌上那几份关键的标本收进特制的棉纸夹层，接着又把那本摊开的空白图谱册子合上，带着它跟方天还有小满下楼了。

　　赵修远和王瑾夫妇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而窗边，周砚秋正小心地展开一幅新裱好的画，旁边的苏渊手里还拿着鱼竿，显然是被此时厨房的香气给引过来的。

　　李轩来到厨房，看到秦望舒正拿着长柄勺在一只硕大的紫砂药煲里缓缓搅动，药煲上方热气蒸腾，都模糊了他专注的神情。

　　“磨蹭什么呢？”秦望舒头也没抬，勺子点了点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坐。先说说，我上次让你重点记的鹰山野菊花、葛根、还有后山崖壁下那丛石斛的特性、归经和配伍禁忌，都记牢了没？”

　　李轩刚坐下，腰还没靠稳椅背，这突如其来的抽查就砸了过来。他连忙挺直背脊，定了定神。

　　鹰山的每一种植物，尤其是这些经他手、或多或少受过灵泉秘境滋养的植物，它们的形态、气味、以及药性变化都早已如同呼吸般印在他的脑海里。此刻，脑海中传承的浩瀚植物知识与这大半年来跟着秦望舒系统学习的医理药性，如同两股清泉，在秦望舒抛出的问题下迅速交汇融合。

　　“野菊花，味苦辛微寒，归肺肝经。鹰山所产花形略小但香气更烈持久，清肝明目、清热解毒之力尤强，配伍上需注意其寒凉之性，脾胃虚寒者慎用，与夏枯草、决明子同用，清肝火效果更着……”

　　李轩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每一种药材从形态特征说到药性归经，再到配伍宜忌，他都说的清清楚楚，甚至还点出了鹰山产野菊花与普通品在外观香气上的细微差异。

　　接着是葛根、石斛……

　　李轩的每一个回答都流畅而笃定，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千锤百炼一样干脆。

　　赵修远夫妇听到了厨房的考较，眼里都流露出赞许的眼神。王瑾小声对赵修远说：“这孩子是真下苦功夫了。”

　　连窗边专注于画作的周砚秋也微微侧过头听了几句。

　　厨房里，秦望舒搅动汤勺的动作一直没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直到李轩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抬眼：“嗯，记得还算扎实。那这个呢？”

　　他搁下勺子，从旁边的岛台上拿起一个打开的棉纸包，里面躺着的正是李轩卧室的桌上也有的鹰山党参片：“普通的党参，表皮纹路或粗或细，颜色多淡黄或浅褐，补中益气、生津养血是其本分。但是咱们庄园产出的有些不同，你告诉我咱们这党参为何偏偏生出这般清晰、泛着淡金色的丝纹呢？这金丝纹路究竟意味着药性上起了何种变化？是更好，还是怎么回事呢？这些我有所研究，但是还没告诉过你。不过普通药材的药性你现在也是十分了解的。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这正是李轩下午在卧室对着图谱册子踌躇不前的核心问题。

　　他比谁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这鹰山党参内蕴藏的远超寻常的蓬勃生机和精纯药力，他也清楚这是灵泉秘境滋养的结果。但这如何用普通人能理解、能接受的“知识”来解释呢？说水土特异？说品种变异？似乎都太过单薄无力。

　　他张了张嘴，平日里清晰的思路此刻像是被那金丝纹路缠住了，一时竟找不到一个能自圆其说、又不泄露核心秘密的完美答案。

　　“……这……”他迟疑着，眉头微蹙，手指也无意识地捏了捏那个标本，迟疑道：“或许是鹰山庄园这块地特殊的地气水质，就像之前说的那种‘地气’，再加上充足的日照，使得其有效成分的积累异常充分，以至于在表皮显现出了这种独特的纹路？

　　至于药性上，我感觉……其补益之力相比普通党参是更为精纯厚重的，并且似乎带着一股独特的温润滋养之意……”

　　他尽量描述自己的真实感受，却避开了他认为的最关键的“为何如此”这个问题。

　　“哈哈哈！”秦望舒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然后他指着那党参片，又指了指窗外被冰雪覆盖的山峦轮廓，“傻小子！想破脑袋了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草木！鹰山山脉应该有不少‘地气’之地，这说明鹰山山脉的土壤是适合很多种植物的生长的，这也是之前咱们进山能够看到很多种似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植物的原因。因此在一个特别适合种植这些植物的地方，这些植物就会充分发挥它们的基因而得到充分的生长！这金丝纹，就是党参独一无二的印记，也是它药效卓着的证明。”

　　这番理论让李轩豁然开朗：“对啊，或许党参本应该就是这样的。所以脑子里传承的知识才没有相关介绍，而只是说上佳品是这种样子。原来是现在的药材不行，而不是我的太突出。”

　　看着李轩有些豁然开朗的样子，秦望舒又笑了笑。

　　方天更是凑趣：“要我说，管那么多干啥，就能长成这样啊。给大家讲解清楚药效和差异就行了呗。”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趴在李轩脚边打盹的小满，不知何时被那棉纸包里散发的浓郁参香吸引了。趁着众人谈笑，它悄无声息地凑近，然后闪电般一探嘴，精准地叼走了棉纸包里最大、金丝纹最漂亮的那片党参！

　　“小满！”李轩第一个发现，惊呼出声。

　　“哎哟！这馋狗！”秦望舒也急了，那党参可是他的宝贝样本。

　　小满得手之后转身就溜，身影敏捷地窜向客厅。

　　厨房里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

　　方天反应最快，一个箭步追上去：“站住！好东西不能独吞！”

　　小满被方天堵在门口，它摇着尾巴，嘴里呜呜地叼着那片党参不肯松口，大眼睛里满是“这是我的”的执拗。

　　李轩赶紧上前帮忙，告诉它这不能直接吃，然后从狗嘴里抢救回了那片沾了点口水的的党参片。

　　混乱中，他匆忙放在藤椅扶手上、刚翻开准备记点想法的那本空白图谱册子，可能是被小满溜过时带起的风，也可能是谁不小心碰了一下，“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摊开的书页散乱开来，里面夹着的几片压好的植物标本也掉了出来，落在光亮的地板上。

　　“哎呀！”李轩心疼地低呼一声，顾不得那抢回来的党参片了，赶紧蹲下身去收拾。

　　他小心地捡起册子，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手指抚过那空白的、等待填充的页面。然后，一片片拾起那些掉落在地的植物标。

　　捡起来之后，李轩的目光从他捡起来的那些熟悉的叶片上缓缓移开，重新落回到那本摊开的空白图谱册子上。

　　方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要我说，管那么多干啥，就能长成这样啊。给大家讲解清楚药效和差异就行了呗。”

　　一道灵光如同划破冬日阴云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他心中的混沌。

　　是啊，何必执着于穷究那无法言说的“为什么”？

　　他存在的意义，鹰山庄园存在的意义，不正是发现、记录、并善用这些自然的馈赠吗？

　　将这些特殊的植物，它们真实的样貌、确切的功效、合理的用途，忠实地描绘下来、严谨地记录下来，让这本图谱成为鹰山独特生态的一份真实档案，成为未来庄园发展、药膳药酒开发的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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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那时，这份记录本身就是对他所知所学最好的交代，也是对这片滋养了奇迹的山林，最深沉的敬意。

　　至于那藏在秘境深处的源头……

　　就让它继续成为一个隐秘的动力，推动着他去发现更多、记录更多、惠及更多人。

　　秘密不必宣之于口，但福祉可以泽被四方。

　　想通了这一点，李轩心头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格外顺畅。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轻松释然的弧度，将那片沾了口水的金丝党参小心地夹回棉纸包，然后拿起笔在摊开的新的一页图谱册子上郑重地写下标题：鹰山党参（特殊性状·金丝纹）。

　　他不再犹豫，开始专注地描绘它独特的形态，记录下秦老和他共同验证过的、远超常品的补益效果和温润滋养之性，以及它在药膳、泡酒中的具体应用价值。

　　“怎么？被小满吓开窍了？”秦望舒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头顶传来。

　　他不知何时踱步到了李轩身边，看着他笔下流畅的文字和线条，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李轩抬起头，笑容清朗，眼中一片澄澈：“师父，您和小天说得对。鹰山的神奇，本就在这看得见、摸得着、用得上的草木之间。我只要把它们认认真真地画下来、写清楚，让大家知道它们有多好、该怎么用，这就够了。”

　　他指了指册子上正在成形的党参图谱，“您看，这样记行吗？”

　　秦望舒凑近了细看那图谱雏形，频频点头：“嗯，好。这才对路。形态特征抓得准，药性描述实实在在，应用也写得明白。就这么干！”

　　他满意地拍了拍李轩的肩膀：“行了，图谱跑不了，先放一放。走，喝汤去。”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李轩。

　　方天也凑过来，一把揽住李轩另一边肩膀笑嘻嘻地说：“就是就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已经来到餐厅的众人都善意地笑起来，李轩被两人夹着也往飘散着浓郁香气的餐厅走，陈老和爸妈准备的晚餐已经上桌了。

　　餐厅里，紫砂药煲的盖子被掀开，醇厚霸道的香气汹涌而出。

　　秦望舒亲自给每人盛上满满一碗浓汤。李轩接过碗，浓郁的汤汁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里面沉浮着炖得酥烂的鸡肉块、饱满的香菇、晶莹的枸杞，以及几片他熟悉的、带着独特金丝的党参片。

　　他低头，深深嗅了一口那融合了药香与肉香的温暖气息，然后小心地吹了吹，啜饮了一小口。当那醇厚、鲜美的汤汁滑过喉咙，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热力迅速从胃里升起，蔓延向四肢百骸。

　　“怎么样？”

　　李轩放下碗，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暖意，朝秦望舒竖起了大拇指：“师父，绝了。好喝，药效还厉害。您和陈老搭配起来真是无敌。”

　　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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