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赵修远的暖手炉

　　次日，李轩他们在研制药膳的间隙做了一些药膳鸡汤准备给大伙尝尝。让李轩给赵修远夫妇送上一些。于是李轩就一手拎着一个保温食盒，走向栖云居东侧的小院。

　　赵修远他们家院子里没有积雪，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不过这会儿院子的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与别处不同的金属气息，李轩甚至还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燃烧的烟味。

　　“赵老？”李轩走到赵修远的工作室门口后探头叫了声。

　　然后敲击声就停了下来，赵修远看到是李轩就招呼了声：“是小轩啊，进来呀。”

　　李轩推门而入，顿时闻到了更清晰的一股混合着木炭、金属、以及桐油的味道。

　　走进赵修远的工作室，李轩看到他的工作室一如既往的布置得井井有条，充满了匠人的气息。

　　此时，中间那张厚重结实的大木工作台上面正散落着铜片、木屑、砂纸、油石，还有几个形态各异、尚未完成的铜器胚胎。

　　旁边是一个烧得正旺的小火炉，上面架着一个黝黑的铁壶，壶嘴正嘶嘶地冒着白汽。

　　赵修远坐在工作台前的高脚凳上，手里拿着一件东西，正对着窗口透进来的天光仔细端详。听见李轩进来，他转过身说：“怎么了小轩，手里提的是老陈又做了什么好东西吗？”

　　赵修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额头上还沾着一点铜屑。

　　“师父说您这两天赶工，让我送点刚炖好的药膳鸡汤过来，可以温补驱寒。我待会儿给王伯母也送过去一盅。”

　　李轩笑着将食盒放在旁边一张干净的小方桌上。他把食盒盖子掀开，顿时浓郁的、带着药材清香的鸡汤味立刻弥漫开来，中和了工作间里略显冷硬的金属气息。

　　“有劳了，替我们谢谢老秦和老陈他们。”

　　赵修远放下手中的物件，起身走过来。探后李轩这才看清赵修远刚才端详的是什么。那是一个已经完成的、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黄铜暖手炉。炉体呈扁圆形，不过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线条流畅饱满，炉盖则被打造成精致的镂空缠枝莲纹样，莲心处巧妙地嵌着一颗小小的红玛瑙，如同凝结的火焰。炉身光滑如镜，倒映着周围的事物。

　　“好精巧的暖手炉！”李轩由衷赞叹。

　　赵修远拿起那个暖手炉，粗糙的手指抚过光滑的炉壁和精致的镂空盖，眼中流露出如同看着心爱孩子的温柔光芒。

　　“刚做完，准备给你王伯母的。她时不时想出门逛逛，我就想着做几个暖手炉，她们几个人出去玩也方便，这个热的时间久。”

　　他将暖手炉递给李轩，李轩接过来仔细观察。只见这铜质厚实温润，炉盖的镂空极其精细，莲纹舒展灵动，红玛瑙点缀得恰到好处。整个器物既实用，又充满了古典雅致的美感。

　　“冬天冷，做点小玩意儿，空调和暖炉有时候不是那么舒服，弄一个小暖手炉自己用着舒心，送人也算一份心意。”

　　赵修远说着，又从工作台下的木格子里捧出另外几个暖手炉。款式各不相同，但都同样精致，散发着匠人手作的独特温度。

　　他拿起一个略大些、炉身线条更硬朗的方圆形暖手炉。炉壁不再是光面，而是布满了细密精美的錾刻纹样。

　　李轩凑近了细看，只见上面刻着连绵起伏的雪山轮廓，苍劲的松枝上压着积雪，还有几只形态各异、振翅欲飞的雄鹰！那鹰的刻画尤为传神，羽毛根根分明，眼神锐利，仿佛随时要冲破铜壁的束缚，翱翔于雪山之巅。整体暖手炉的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将鹰山的雄浑与灵动浓缩于方寸之间。

　　“这个给老周。”赵修远嘴角微扬，“他那幅雪霁图挂在我这儿好几天了，看得手痒，就刻了个鹰山冬景给他暖手。”

　　他又拿起一个圆筒形的暖手炉，炉身稍高，炉盖的镂空纹样不再是莲花，而是变成了极其繁复精美的卷草纹和几种形态写实的药草叶片图案。

　　“这个是给老秦的，”他解释道，“刻了些当归、黄芪、甘草的叶子，他应该认得出来。”

　　最后，他拿起一个最小的、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的暖手炉递给李轩。“喏，这个给你。年轻人火力旺，用不着太大的，就拿着玩吧。”

　　李轩受宠若惊地接过。这小暖手炉造型极其圆润可爱，像一枚饱满的果实。炉壁打磨得光滑无比，只在炉盖边缘錾刻了一圈极其细密的麦穗纹，象征着丰收与滋养。因为小巧，所以握在手里不觉得沉，范围觉得有点轻，这暖手炉的铜质极佳，几乎是触手生温。

　　“赵老，这我可就不客气了，这样子我太喜欢了。”李轩摩挲着小巧精致的炉身，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和那精细錾刻的纹路，心中满是欢喜。

　　赵修远端起一碗鸡汤走回工作台旁说：“行了，客气什么。先把鸡汤给你伯母端过去吧，我喝我这一碗。”

　　李轩点了点头就来到了王瑾的工作室，他将鸡汤放下，然后聊了几句之后就出来观看赵修远制作暖手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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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修远喝完鸡汤后就拿起一根头部尖锐细小的錾子和一把小巧的榔头开始忙活了，一边忙活一边对李轩说：“虽然就是些铜皮加上点手艺和功夫。到只是看着普通，里面的门道可不少。”

　　他示意李轩看工作台上一个尚未合拢的暖手炉胚胎：“你看这炉壁，好的暖手炉要厚薄均匀。所以在敲打成型时力道要匀，不能一处厚一处薄，否则受热不均容易烫手。”

　　他用指节敲了敲胚胎，发出沉闷均匀的声响。

　　“这内胆的弧度更要贴合手掌，这样握起来才舒服，热气也才能捂得严实。”

　　他拿起胚胎，示意李轩握住感受那流畅的曲线。

　　接着，他拿起那根细錾子和榔头，在胚胎外壁一片空白处示范。他左手执錾，稳稳的抵在铜壁上，然右手执榔头，接着右手腕开始以一种稳定的节奏轻轻敲击錾子顶端：

　　“叮…叮…叮…”

　　随着每一次敲击，錾子尖端在铜壁上留下一个极细微的凹点。

　　他动作不快，但却异常精准。这凹点并非随意落下，而是沿着心中早已勾勒好的线条一点点延伸、汇聚。

　　“錾刻是个水磨功夫。”

　　赵修远一边专注地敲打着，一边说道：“心要静，手要稳，眼要准。一锤子下去，力道轻了，纹路浅显无力；力道重了，容易打穿铜皮，或者留下难看的坑洼。这线条的流畅度，全在手腕的寸劲和对力道的把握上。”

　　他停下敲击，指着刚刚錾出的一小段流畅卷草纹的雏形接着说：“要像写字画画一样，意在笔先，胸有成竹。每一錾下去，都得是那个位置，那个深浅。”

　　李轩专注地看着。他甚至能感觉到赵修远在錾刻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凝聚在錾尖那一点，专注得仿佛与外界隔绝。

　　“以前的匠人在冬天的时候没什么活计，就爱琢磨这些暖手暖脚的小物件，这些可以卖给达官贵人挣钱。”

　　赵修远放下工具，然后拿起一块细软的鹿皮蘸了点特制的铜油，随后开始细细擦拭那个刚完成不久的、属于王瑾的莲花暖手炉。

　　铜器在他的擦拭下，光泽愈发温润内敛，那朵镂空莲花仿佛活了过来。

　　“铜导热好，蓄热也稳。揣在怀里，捂在手上，一点点暖意能持续很久。不像现在的暖宝宝，热得快，凉得也快。这暖意是慢慢渗透进去的。”

　　他擦拭的动作温柔而专注，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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