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秦望舒品茶

　　秦望舒对站在一旁的李轩说：“取水。”

　　李轩立刻应声，快步取来早已备好的泡茶水壶和一套素面白瓷的茶具。

　　放在加热器上的是一把提梁银壶，壶中是李轩从栖云居的深水井中放出来的过滤后的山泉水。

　　插上电，不多一会儿水就开始沸腾了，从最初的细密的气泡在壶底升腾到剧烈翻滚的热水，没有花几分钟。

　　此时众人也都坐回到了客厅。

　　秦望舒提起提梁银壶，滚烫的山泉水如同一条银线，带着清越的声响精准地注入茶壶中，水量恰好没过壶中的茶叶。他没有立刻盖上茶壶盖子，而是任由滚水与墨褐蜷曲的茶叶激烈碰撞！

　　“嗤……”

　　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如同冰雪消融般。随后那几片看似枯槁的墨褐茶叶便在滚水的拥抱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绽放！

　　深褐色快速的褪去，显露出内里令人惊讶的翠玉底色！

　　那并非鲜嫩的绿色，而是如同深潭寒玉般的深绿，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着的勃勃生机。

　　秦望舒看着这些茶叶片在水中完全伸展开来，发现这叶子的边缘带着细小锯齿，叶脉经过炒制现在也如同绣在上边的金色细线，在翠玉般的叶肉中清晰可见。

　　然后逐渐爆发出一股比方才开罐时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也更加霸道的复合香气。

　　山风、古木、花香、金石之气……所有的层次非但没有被滚烫的水冲淡，反而被彻底激活，随后融合升华！

　　形成一股磅礴而精纯，仿佛能洗涤灵魂的香气，逐渐充盈了整个客厅，然后压过了先前所有酒香、汤香、糕点香！

　　秦望舒盖上茶壶盖子，然后他闭着眼，似乎在用全部心神感受着盖碗内茶叶与水交融的细微变化。

　　这时，时间仿佛被拉长一般，大家都在静静等着秦望舒。

　　终于，他睁开眼，提起茶壶，手腕沉稳地倾斜。

　　随之，澄澈金亮、如同流动的琥珀般的茶汤，带着氤氲的热气，注入一只只素白的小茶盏中。

　　茶汤清亮见底，毫无杂质，唯有那奇异的香气随着茶水的分开而四散开来，充斥了这栋房子的每一寸空间。

　　秦望舒端起茶盏，并未立刻饮用。他先是凑近鼻端，深深吸了一口那袅袅升腾的茶烟。那茶香瞬间钻入鼻腔，直冲天灵！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仿佛积年的尘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拂去，眼前的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然后，他将茶盏送至唇边，小心地啜饮了一小口。

　　清冽！

　　醇厚！

　　甘爽！

　　难以言喻的美好在舌尖轰然炸开！

　　初入口是凛冽如冰泉却热烈的口感，带着清晰的冷韵感，瞬间激得舌面生津！紧接着，一股千年古木般深沉浑厚的甘醇滋味层层涌上，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温柔地替代了所有的滋味。

　　更奇妙的是，当茶汤滑过喉咙，一股清透锐利的“金石之气”实质般直贯而下，如同醍醐灌顶，又似清泉涤荡，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最终直抵大脑深处！

　　秦望舒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在这股茶力的冲击下，就像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投入了一颗高纯度的清醒炸弹！所有的杂念、所有的倦怠、所有因年岁增长而带来的思维迟滞，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驱散！脑海变得如同被山泉反复冲刷过的水晶，剔透、空明，运转速度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巅峰！

　　无数平日里需要反复推敲的药理知识、经络图谱、药性配伍禁忌，此刻如同最清晰的画卷，瞬间在脑海中展开，条理分明，纤毫毕现！

　　此前在鹰山山脉中探索遇到的那些药材，它们的气息、药性、那清冽与甘醇交织的独特力量，从未如此清晰而生动地烙印在脑海之中！

　　最让秦望舒惊喜的是那本日夜萦绕心头、如同梦魇般的最近研究的那两页古方残卷，也在脑海里被一遍又一遍的扫过，各种药材的配伍不断地变换，最终成型。

　　那两张让他绞尽脑汁也难以真正确定缺失药材的“金汤玉屏散”与“坤元归宁饮”的残篇，此刻竟如同被无形的光柱照亮，每一个模糊的字迹，每一处断裂的配伍逻辑，都变得无比清晰，最终的结果也……无比合理！

　　“金汤玉屏散”残卷中那句批注：“…非百年深谷玉斛之精粹不可为清…非甲子以上地魄天麻之凝华难称其厚…”

　　“坤元归宁饮”残卷中那句：“…需引地脉甘泉之华…融石髓玉露之精…”

　　与脑海中秘境石斛那清冽纯粹如岩露凝霜的气息、天麻那甘醇厚重似大地精魄的力量，完美重叠！

　　“斛精”的清冽，正合“玉屏”所需涤荡表邪的“至清至纯之气”！其凝厚的胶质，恰是“坤元”所需化解瘀结的“石髓玉露之精”！

　　“麻髓”的甘醇厚重，正是“玉屏”所需培元固本的“厚土甘醇之精”！其丰沛的浆汁，正是“坤元”所需润泽枯涸的“地脉甘泉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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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先前苦苦推演，始终觉得这古方立意宏大却核心飘渺，如同空中楼阁，即使推敲确定了核心药材，但是依旧有些不敢果断确定。

　　而此刻，在在古树茶带来的极致清醒状态中，一切豁然开朗！

　　这古方并非要求虚无缥缈的“百年”“甲子”仙草，而是要求药材本身必须达到某种极致纯粹、极致凝聚的药性境界！鹰山山脉中他们发现的石斛与天麻，恰恰在在这片独特水土和共生环境的滋养下，达到了这种境界！

　　所以顶级的石斛和天麻就是这古方失落千年的、唯一正确的答案！

　　“妙！妙！妙！”秦望舒猛地放下茶盏，竟情不自禁地连道三声妙！声音带着一种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激动与狂喜！

　　他霍然起身，几步冲到书桌前，一把抓起一支笔，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腕，此刻却落笔如飞，力透纸背！

　　在纸上写下《金汤玉屏散》，一旁写上“斛精”二字。随后在下方，他奋笔疾书：

　　“…取‘斛精’三厘，以无根晨露研化……涤荡诸邪，屏立金汤…”

　　然后写下《坤元归宁饮》，一旁写上“麻髓”二字。同样在下方疾书：

　　“…取‘麻髓’汁半盏，合‘斛精’胶质一钱，以山泉文火熬膏……融石髓玉露，润泽坤元，化解瘀滞…”

　　笔走龙蛇！

　　困扰他数月的残缺古方，在这古树茶带来的极致清明与极品药材特性的完美印证下，竟被他在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地合理补全！

　　写罢，秦望舒掷笔于案！他直起身子，长出一口气。

　　然后秦望舒对李轩说：“小轩！你这茶……你这茶……好！好一个‘拜师礼’！仙品古茶，逆天功效啊。我现在脑子里很多之前有些遗忘的东西也都记起来了，感觉像是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梳理了一遍。许多古方和药膳方子我现在脑子里都很清楚。真是神奇！”

　　他几步上前，竟一把握住了李轩捧着陶罐的手！那因常年采药制药而布满老茧、沉稳如山的手掌，此刻竟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和难以抑制的颤抖！

　　李轩有些懵，他知道这茶茶成仙品、功效逆天，他知道周砚秋喝了这茶之后灵感爆棚有了许多新的积淀，他也知道其他人喝完之后也是头脑清明做事效率极高。但是他没想到这仙品古茶配合着自家师父的研究竟成了叩开千年古方大门的……钥匙？

　　他看着师父狂喜激动的面容，再低头看看手中的陶罐和一旁空空的茶杯，罐中那如同翠玉寒潭般的茶叶还散发着洗涤灵魂的清香，茶杯中的温热还未散去……

　　然后他往四处看去，周围坐着的人还未从那种极度清明的状态中脱离。

　　此时李轩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巨大的震撼、无措和一种沉甸甸的、被命运选中的宿命感，瞬间冲垮了心防，让他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他抽了抽鼻子，对秦望舒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给自家师父再温了一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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