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水淹下邳

　　下邳城外，秋风吹得曹军大营的 “曹” 字大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营寨外的鹿角，发出细碎的 “簌簌” 声。曹操的中军大营里，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将帐内众人的影子映在覆满战报的案几上，忽明忽暗。曹操身着玄色锦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钩 —— 那是天子赏赐的汉白玉钩，此刻却硌得他掌心发紧。此前派去劝降吕布的使者已返回，带回的只有吕布含糊其辞的拖延，没有半句真心归降的承诺。

　　“主公，吕布迟迟不回复，显然是还在犹豫。” 乐进大步走进帐中，甲胄上的水珠顺着甲片缝隙滴落，在青砖上砸出细小的湿痕，“下邳城坚，若再拖延下去，我军粮草恐难支撑 —— 徐州周边已无粮可征，许昌运来的粮草还需五日才能到。”

　　曹操颔首，目光扫过帐内的荀攸与郭嘉。两人正俯身看着下邳舆图，指尖在 “沂水”“泗水” 两条水脉上轻轻点划。郭嘉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后的虚弱，却难掩眼中的锐利：“主公，吕布此人，有勇无谋，此前连败，锐气早已消磨殆尽。三军士气皆看主将，主将怯，则三军散；陈宫虽有智谋，却素来与吕布麾下诸将不和，且机变不足，难成大事。”

　　荀攸补充道：“如今正是破城的最佳时机 —— 吕布锐气未复，陈宫尚未想出应对之策，我军若即刻发动猛攻，再辅以水攻，下邳必破。若等吕布缓过劲来，或陈宫想出对策，再想破城，便要付出更大代价。”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猛地一拍案几，烛火应声晃动：“好！就依公达与奉孝之计！乐进、李典！”

　　“末将在！” 两人齐声应道，躬身待命。

　　“你二人各率一万步卒，即刻前往沂水、泗水沿岸，挖掘壕沟，将两条河水引向下邳！务必在两日内完成沟渠，不得有误！” 曹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另外，派三千士兵守住下邳城外的各个隘口，防止吕布军突围！”

　　“诺！” 乐进与李典领命，转身快步出帐。帐外的雨声似乎更急了，夹杂着士兵集结的呐喊声，渐渐远去。

　　曹操走到舆图前，指尖落在下邳城的位置，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吕布虽勇，却不识人心，不听良谋，今日之困，皆是自取。奉孝，你说，他若真降，当如何处置？”

　　郭嘉轻咳两声，语气平淡：“吕布反复无常，早年叛丁原，后叛董卓，今日若降，他日必再叛。主公若想一统天下，此人绝不可留。”

　　曹操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狐疑 —— 他欣赏吕布的勇猛，但也讨厌吕布的反复无常。

　　下邳城外，秋雨连绵。乐进率领的一万步卒，正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泞，奋力挖掘壕沟。士兵们手中的铁铲一次次插入湿软的泥土，带出的泥浆溅满了衣袍，脸上的汗水与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下颌滴落。“动作快点！主公下令两日内完工，误了工期，军法处置！” 一名校尉高声呵斥，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却没有落下 —— 他知道，士兵们早已拼尽全力。

　　另一侧的泗水岸，李典的部队也在紧锣密鼓地挖掘。泗水的水流比沂水湍急，士兵们需要在河岸筑起临时堤坝，才能将河水引入沟渠。“快！把木桩再打深些！不然堤坝撑不住！” 李典亲自挽起衣袖，与士兵们一起扛着木桩，深褐色的泥浆漫过了他的靴筒，却浑然不觉。

　　两日后，两条宽丈余、深八尺的沟渠终于完工。于禁率领五千工兵，将沟渠与沂水、泗水的堤坝连接处凿开一道缺口。“轰隆！”一声闷响，浑浊的河水顺着沟渠奔腾而下，如同两条黄色的巨龙，朝着下邳城涌去。

　　下邳城内，吕布正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汹涌而来的河水，脸色惨白。城墙下的积水已漫过脚踝，城内的街道上，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有的扛着粮食，有的背着老幼，哭喊声、呼救声此起彼伏。“曹操！你好狠的心！” 吕布握紧手中的方天画戟，指节泛白，眼中满是愤怒与绝望。

　　身边的陈宫面色凝重，他看着城内的混乱，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将军，速令士兵加固城墙，组织百姓向高处转移！再派一队精锐，去堵塞城西的排水口，否则城内积水会越来越深！”

　　吕布如梦初醒，连忙下令：“传我命令！所有士兵即刻上城加固城墙，敢有延误者，斩！再派五千人，由高顺率领，去堵塞排水口！”

　　高顺领命，率领本部陷阵营及五千士兵，踏着积水向城西奔去。士兵们身着重甲，在齐膝深的积水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他们扛着沙袋，将排水口一一堵塞，可城外的河水仍在不断涌入，城内的积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

　　傍晚时分，下邳城的积水已漫过腰际。城墙在河水的浸泡下，出现了多处裂缝，士兵们用木桩和沙袋勉强支撑，却已是强弩之末。吕布登上城头，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曹军大营，又看了看城内饥寒交迫的士兵与百姓，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对着城外的曹军士兵高声喊道：“你们不要再逼迫我！我愿向明公自首，只求明公能放过城内的百姓！”

　　“将军！不可！” 陈宫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吕布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激动，“曹操乃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怎配称‘明公’？我们今日若降，便是羊入虎口，不仅自身难保，城内百姓也未必能活命！昔日董卓、丁原之事，将军忘了吗！曹操素来多疑，岂会容你？”

　　吕布愣住了，陈宫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投降念头。他看着陈宫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城内挣扎的百姓，心中陷入了两难。最终，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方天画戟：“罢了，再撑几日，或许会有转机。”

　　陈宫松了口气，却不知，城内的变故已在悄然酝酿。

　　夜晚的下邳城，积水依旧浑浊。侯成的营帐内，一盏油灯忽明忽暗。侯成与宋宪相对而坐，面前的陶碗里盛着浑浊的米酒，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兄长，这酒是我前日找回丢失的马匹，兄弟们凑钱酿的，本想庆祝一下，却不敢让主公知道。” 侯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 吕布几日前刚下了禁酒令，严禁士兵饮酒，违者重罚。

　　宋宪端起陶碗，抿了一口，眉头微皱：“这酒虽差，却也是兄弟们的心意。只是主公近日心情不佳，若被发现，怕是难逃责罚。”

　　“怕什么！”侯成猛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语气带着几分忿恨，“我们为他出生入死，找回马匹，连喝碗酒都不行？前日高顺将军率军堵塞排水口，士兵们冻得半死，他也没说一句安抚的话，只知道发脾气！这样的主公，我们跟着他，还有什么盼头？”

　　就在这时，营帐的门突然被推开，吕布手持方天画戟，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好啊！我刚下禁酒令，你们就敢私酿私饮！” 吕布的声音带着怒火，“侯成，你是不是想借酒意对我图谋不轨？！”

　　侯成吓得连忙起身，跪倒在地：“主公息怒！末将不敢！只是兄弟们找回马匹，一时高兴，才酿了点酒，绝无歹意！”

　　“绝无歹意？” 吕布冷笑一声，一脚踢翻面前的酒坛，浑浊的米酒洒了一地，“我看你是心怀不满，想勾结曹军！来人！将侯成、宋宪拖下去，各打三十军棍！”

　　两名士兵上前，架起侯成与宋宪便往外走。侯成看着吕布冰冷的眼神，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忿恨取代 —— 他为吕布征战多年，却因一碗酒就要受此重罚，这样的主公，不值得他效忠！

　　当晚，侯成与宋宪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疼得辗转难眠。魏续悄悄来到他们的营帐，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与决绝。“兄长，吕布残暴不仁，我们若再跟着他，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魏续压低声音，“不如我们生擒陈宫、高顺，献城投降曹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侯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今夜三更，我们率部突袭陈宫与高顺的营帐，擒住他们，再打开城门，迎接曹军入城！”

　　三更时分，下邳城一片寂静，只有积水流动的声音。侯成、宋宪、魏续率领数百亲信，趁着夜色，悄悄来到陈宫的营帐外。营帐内，陈宫还在灯下研究舆图，试图想出破敌之策。“动手！” 侯成低喝一声，士兵们一拥而入，将陈宫死死按住。陈宫猝不及防，想要反抗，却被士兵们用绳索绑了起来。

　　“侯成！你竟敢背叛将军！” 陈宫怒目圆睁，厉声呵斥。

　　侯成冷笑一声：“不是我背叛他，是他不值得我效忠！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随后，三人又率军突袭高顺的营帐。高顺虽奋力抵抗，却寡不敌众，最终也被生擒。侯成命人将陈宫与高顺押到城门处，打开城门，对着城外的曹军高声喊道：“我等已生擒陈宫、高顺，愿献城投降！请曹公入城！”

　　城外的曹军士兵见状，连忙禀报曹操。曹操大喜，下令全军入城。一时间，曹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入下邳城，城内的吕布军见陈宫、高顺被擒，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吕布在府中听到动静，心知大事不妙。他率领百余亲信，登上了下邳城的制高点 —— 白门楼。站在楼台上，他看着城内四处逃窜的士兵，以及涌入城中的曹军，心中满是绝望。“完了，一切都完了。” 吕布喃喃自语，手中的方天画戟无力地垂在身边。

　　“主公，曹军已围上来了！” 一名亲信慌张地喊道。

　　吕布抬头望去，只见曹操率领一众将领，已来到白门楼下方。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亲信说道：“你们取我的首级，献给曹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亲信们闻言，纷纷跪倒在地，眼中满是泪水：“主公，我们愿与主公共存亡，绝不独活！”

　　吕布看着忠心耿耿的部下，心中一阵感动，却也知道，抵抗已是徒劳。他苦笑一声，扔掉手中的方天画戟，解开身上的铠甲，对着城下的曹操高声喊道：“我吕布愿降！只求明公能放过我的部下！”

　　曹操看着白门楼上的吕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吕布，你早该如此。” 他下令：“拿下吕布，好生看管，不得伤害。”

　　士兵们登上白门楼，将吕布绑了起来，押下楼去。吕布路过陈宫与高顺身边时，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言不发 —— 陈宫眼中满是鄙夷，高顺眼中满是失望，而吕布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下邳城的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被水淹过的街道上，曹军士兵正在清理积水，百姓们也渐渐回到家中，收拾残破的家园。曹操站在白门楼上，看着这座被攻克的城池，心中满是感慨 —— 拿下下邳，擒住吕布，徐州已定，他一统中原的步伐，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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