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计赚阆中（一）

　　夏末的米仓山道，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天刚蒙蒙亮，林间的水汽还凝在枝叶上，一滴滴往下坠，打在士兵们的铠甲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凉得人脊背发颤。庞德身披玄铁重甲，站在山道的制高点，手搭凉棚望向山下 —— 雾气像流动的白纱，将整个山谷都裹了进去，连十步外的树木都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他身后，两万陇山营重步兵、两万神射营弓弩手，还有杨驹率领的一万白马氐骑，正整齐地列在山道上，士兵们屏住呼吸，连铠甲碰撞的声响都压到了最低。

　　“军师，这雾……” 庞德转头看向身后的贾诩，语气带着几分迟疑 —— 雾太浓，虽利于隐蔽，却也怕队伍走散，误了时机。

　　贾诩身着青布长袍，手中握着一把竹扇，扇面上沾着几滴晨露。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东方的天际已泛起一丝鱼肚白，雾气虽浓，却有渐渐消散的趋势。“庞将军放心，” 他轻摇竹扇，语气沉稳，“这雾是晨露凝结而成，日出前最浓，此刻出发，正好借雾掩护下山；等我们到了官道，雾也该散了，不会耽误行程。” 他顿了顿，看向杨驹，“杨将军，你的白马氐骑擅长山地奔袭，就劳烦你率部为先锋，扫清沿途可能的暗哨，务必做到悄无声息。”

　　杨驹躬身应道：“军师放心！我白马氐骑最擅长就是山路奔袭！保证不让一个暗哨发现我们！”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白马氐骑吆喝了一声氐族方言，士兵们立刻翻身跨上矮脚马 —— 这马虽不如西凉战马高大，却极擅山地行走，蹄子上裹着麻布，踩在路上几乎没有声响。

　　白马氐骑的士兵们身着鞣制的皮甲，腰间别着短刀，背上背着牛角弓，箭囊里插着浸过毒的竹箭 —— 这是氐族的特色武器，箭杆轻便，射程虽不如神臂弩，却适合在密林中偷袭。杨驹一挥手，白马氐骑如同幽灵般钻进雾气里，很快便没了踪影，只留下几声隐约的马蹄声，很快被林间的鸟鸣掩盖。

　　庞德看着白马氐骑消失的方向，对贾诩笑道：“有杨将军的人开路，我们这趟算是稳了。”

　　贾诩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阆中是蜀地腹地，年久无战事，守军必然松懈。我们要的就是‘奇’，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拿下阆中，切断刘璋与巴东的联系。”

　　半个时辰后，杨驹派来的斥候返回，带来了消息：“将军，前方十里内没有暗哨，官道畅通，可以大军进发！”

　　庞德当即下令：“全军下山！陇山营在前，神射营殿后，保持阵型，不得喧哗！

　　两万陇山营重步兵率先迈步，他们身着黑铁重甲，手持钢盾与长矛，步伐整齐，每一步都踩在相同的节奏上，即使在湿滑的山道上，也没有一人滑倒。神射营的弓弩手则跟在后面，手中的神臂弩已上好弦，箭囊里的弩箭整装待发 —— 他们是大军的眼睛，也是最后的防线。

　　晨雾中的山道格外寂静，只有士兵们的脚步声、铠甲的摩擦声，还有偶尔传来的马蹄声。阳光渐渐穿透雾气，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雾气如同退潮般慢慢消散，当大军走出米仓山道，踏上通往阆中的官道时，东方的太阳已升起一丈多高，金色的阳光洒在士兵们的铠甲上，泛着冷冽的光芒。

　　阆中城外三十里，有一处简陋的哨站。这哨站依山而建，只有几间木屋，周围用木栅栏围了一圈，栅栏上的尖木早已腐朽，有的甚至被虫蛀出了洞。五百名守军本该在此巡逻警戒，此刻却个个懒散 —— 有的靠在木屋的柱子上打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衣襟；有的围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陶碗，碗里盛着浑浊的米酒，正高声谈论着城里的趣事；还有几个年轻的士兵，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棋盘，正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

　　“我说你们瞎紧张什么，” 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喝了口米酒，打了个酒嗝，“阆中是什么地方？蜀地腹地！北边有葭萌关、剑阁挡着，南边是咱们益州的地盘，谁会没事跑到这来？我守这哨站五年了，连个毛贼都没见过！”

　　“就是！” 一个年轻士兵放下树枝，附和道，“听说北边西凉军在打葭萌关，离咱们这远着呢！再说，有张任将军在剑阁顶着，西凉军根本打不过来！咱们啊，就等着领俸禄，到时候回城里娶个媳妇，比在这破地方强多了！”

　　“哈哈！你小子想媳妇想疯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没人注意到，官道尽头的雾气里，正有一队骑兵缓缓靠近 —— 那是杨驹率领的白马氐骑，他们的马蹄裹着麻布，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杨驹勒住马，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他抬手示意士兵停下，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竹箭，搭在牛角弓上，瞄准了哨站门口打盹的士兵。“咻” 的一声，竹箭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射中了那名士兵的头！

　　“啊！” 士兵惨叫一声，从柱子上摔下来，惊醒了周围的人。哨站里的守军顿时慌了神，有的伸手去摸武器，却发现刀还挂在木屋的墙上；有的想要逃跑，却被突然冲出的白马氐骑拦住了去路。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杨驹高声喊道，声音带着氐族特有的粗犷。五千白马氐骑从雾气中冲出，将哨站团团围住，牛角弓上的竹箭对准了惊慌失措的守军，箭尖泛着冷光。

　　守军们哪里见过这阵仗？他们平日里连训练都偷懒，此刻面对如狼似虎的白马氐骑，早已没了抵抗的勇气。“别杀我们！我们投降！” 一个校尉率先扔下武器，跪倒在地，其他士兵也纷纷效仿，有的甚至吓得瘫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杨驹翻身下马，走到那名校尉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说！阆中城内有多少守军？庞羲现在在哪？”

　　校尉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说道：“阆中…… 阆中城内有一万守军，庞羲太守…… 太守在府里处理公务，没在军营！我们…… 我们只是哨站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驹冷哼一声，对身边的亲兵下令：“把这些人都绑起来，集中看管，不准他们乱说话！派人去通知庞将军，哨站已拿下，可大军进发！”

　　亲兵领命而去，杨驹望着阆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这第一仗，赢得真轻松。

　　半个时辰后，庞德与贾诩率领大军赶到哨站。看着被绑在栅栏旁的五百名守军，庞德满意地点点头：“杨将军干得好！没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哨站。”

　　贾诩走到哨站的木屋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张阆中城防图上 —— 这图虽然简陋，却标出了阆中城内的军营、粮仓、太守府的位置。他指着图上的军营，对庞德说道：“庞将军你看，阆中守军的军营在城西，离太守府较远；粮仓在城南，防守薄弱。庞羲此人，虽为太守，却与刘璋素有矛盾，多次请求扩军都被拒绝，心中早已不满，而且此人贪功好胜，总想立下大功，证明自己的能力。”

　　庞德眼睛一亮：“军师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贪功之心？”

　　“正是。” 贾诩笑着点头，手指在图上的哨站位置画了个圈，“我们可以让士兵换上益州军的军服，拿着这哨站的令牌，去阆中向庞羲求援，就说‘前方哨站发现数千不明身份的军队正在穿越米仓道，看服饰像是西凉军，想要攻打阆中，哨站兵力不足，请求太守速派大军支援，以便将其剿灭，立下战功’。庞羲贪功，定会亲自率军前来，届时我们在半路设伏，将他擒下，再以高官厚禄劝降 —— 他本就对刘璋不满，只要我们许他仍任阆中太守之位，让他继续统领旧部，他定会献出阆中。”

　　“好计策！” 庞德忍不住拍手称快，“这样一来，我们便能兵不血刃拿下阆中，还能收编庞羲的一万守军，真是一举两得！”

　　杨驹也附和道：“军师这计太妙了！庞羲那老小子肯定会上当！”

　　贾诩看向阎行，语气带着几分期许：“阎将军，此事需你亲自去办。你挑选五十名精锐，换上益州军的军服，拿着这哨站的令牌，务必装得像些 —— 语气要急切，还要表现出对‘立功’的渴望，这样才能让庞羲相信。”

　　阎行躬身应道：“军师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他转身走向陇山营的士兵，挑选了五十名身材、口音与益州军相近的精锐，然后让人从守军身上脱下完好的军服，一一换上。

　　“记住，” 贾诩走到阎行身边，低声叮嘱，“见到庞羲时，要先说‘发现西凉军数千，携带兵器，似有攻城之意’，再提‘哨站兵力不足，恐延误战机，若太守亲自率军前往，定能将其一网打尽，此乃大功一件’。他若问起西凉军状况，就说‘服饰杂乱，像是从北边米仓道逃过来的’，别多说，言多必失。”

　　阎行点头：“末将记住了！” 他接过亲兵递来的哨站令牌，令牌是青铜制的，上面刻着 “阆中戍哨” 四个字。

　　五十名精锐很快换装完毕，他们身着益州军的灰布军服，手持长枪，腰间别着短刀，看上去与普通的益州军士兵别无二致。阎行翻身上马，对身后的士兵说道：“都精神点！别露了马脚！只要骗过庞羲，咱们就算立了大功！”

　　士兵们齐声应和，阎行一挥手，五十人骑着战马，朝着阆中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渐渐消散。

　　庞德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对贾诩说道：“军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贾诩指着哨站附近的一处山谷：“我们率军埋伏在那山谷里 —— 那里是从阆中到哨站的必经之路，两侧都是高山，适合设伏。等庞羲率军进入山谷，我们便射下弩箭，截断他的退路，再派人喊话劝降。只要擒住庞羲，阆中必破。”

　　“好！” 庞德当即下令，“陇山营随我去山谷设伏，神射营埋伏在山坡上，准备弓弩；杨将军，你率白马氐骑在山谷外待命，防止庞羲突围。”

　　“诺！”众人齐声应和，大军立刻行动起来。陇山营的士兵们爬上山谷两侧的高山，趴在悬崖边，只等庞羲到来；神射营的弓弩手则趴在草丛中，手中的神臂弩已上好弦，箭尖对准了山谷的入口；杨驹的白马氐骑则在山谷外的树林里隐蔽起来，马蹄裹着麻布，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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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渐渐升到头顶，山谷里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响。庞德站在山顶，望着阆中的方向，心中默默盘算 —— 只要擒住庞羲，东线的战事便会顺利许多，到时候与西线的大公子汇合，夹击成都，刘璋便再无抵抗之力。

　　而此刻的阆中太守府内，庞羲正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文书，脸上满是不耐烦 —— 这是刘璋发来的命令，让他调五千士兵支援剑阁，可他哪里舍得？阆中本就只有一万守军，调走五千，剩下的根本不够防守。“刘璋这老小子，只会使唤我！” 庞羲将文书扔在案上，骂道，“张任在剑阁手握重兵，还向我要人，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跑进来，高声喊道：“太守！城外哨站派人来求援了！”

　　庞羲皱起眉头：“求援？出什么事了？”

　　阎行带着几名士兵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急切：“太守！大事不好了！哨站前方发现数千不明身份的军队，正在穿越米仓道，看服饰像是西凉军，携带兵器，似有攻打阆中之意！哨站只有五百守军，根本抵挡不住，恳请太守速派大军支援！”

　　庞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 西凉军？攻打阆中？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若是能将这些西凉军剿灭，不仅能向刘璋邀功，还能拒绝调兵支援剑阁的命令。他连忙问道：“那些逃兵有多少人？现在在哪？”

　　阎行连忙说道：“约莫三千人，现在离哨站只有十里路！太守若是亲自率军前往，定能将其一网打尽！此乃大功一件，太守可借此向州牧大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庞羲哈哈大笑：“好！好！我这就率军出发！你前面带路！” 他当即下令，召集五千守军，亲自率领，朝着哨站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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