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返回汉中

　　建安二年盛夏的岷江水，裹挟着最后一丝江州的湿气，在庄凯一行人的身后缓缓流淌。离开江州的第三日，他们已抵达阆中城外 —— 这座蜀地中部的重镇，城墙虽不及江州坚固，却也透着几分安逸，街道上的商贩吆喝着新鲜的柑橘，孩童捧着糖人追逐，只是偶尔掠过的东州兵巡逻队，才让这份安逸多了几分隐忧。

　　“庞羲驻守阆中，却只顾敛财，军备废弛。” 庄凯勒住马缰，望着城头上稀稀拉拉的守军，语气带着几分不屑，“若我军从米仓道出兵，阆中可一鼓而下。”

　　贾诩点头，目光扫过城外的粮道：“阆中是蜀地粮道枢纽，拿下此地，便可切断成都与巴东的联系。只是眼下，我们需尽快返回汉中，筹备入川大计。”

　　赵虎早已按捺不住，催马道：“大公子，咱们快走吧！这米仓道听着就凶险，早点走早点到！”

　　三人不再停留，绕过阆中城，朝着米仓道的入口疾驰而去。越往西北走，地势愈发陡峭，平坦的官道被蜿蜒的山路取代，两旁的树木愈发茂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腐叶的气息。

　　当他们踏入米仓道的那一刻，才算真正见识到这条古道的艰险 —— 所谓 “道”，不过是山民踩出的狭窄小径，最宽处仅容两马并行，最窄处需侧身才能通过。路的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布满了尖锐的岩石与缠绕的荆棘；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缭绕，隐约能听到下方溪流的轰鸣声，稍不留神便会坠入深渊。

　　“小心脚下！” 庄凯伸手拉住险些打滑的赵虎，语气凝重，“这路比想象中难走，大家把马缰绳攥紧，别走散了。”

　　赵虎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着脚下的悬崖，咽了口唾沫：“乖乖！这地方摔下去，连骨头都找不着！”

　　贾诩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借着微弱的光线辨认：“这地图是早年商队绘制的，标记简陋，咱们得留意沿途的记号 —— 据说山民会在树上刻痕指路。”

　　接下来的五日，三人便在这米仓道中艰难跋涉。白日里，他们披荆斩棘，手脚并用地攀爬陡坡，躲避不时滚落的碎石；夜晚则找一处避风的岩缝，燃起篝火取暖，听着崖下的风声与兽吼，难以安睡。更糟的是，第六日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雾笼罩了整条古道，能见度不足五步，沿途的树痕记号被雾气遮蔽，他们彻底迷了路。

　　“这雾什么时候才能散啊？” 赵虎焦躁地踢着脚下的石头，“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干粮都要吃完了！”

　　庄凯也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雾气，心中暗自焦急 —— 若被困在米仓道，不仅入川计划要搁置，还可能遭遇不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 “咚、咚”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砍柴。

　　“有人！” 贾诩眼睛一亮，“快顺着声音找过去！”

　　三人循着声响，在雾气中摸索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的陡坡下，有一个身影正挥舞着柴刀砍伐荆棘。那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脚卷起，露出沾满泥污的小腿，背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柴篓，手中的柴刀虽旧，却磨得锃亮。

　　“老人家！” 庄凯高声喊道，快步走上前，拱手道，“我们是从蜀地来的商人，要去汉中，却在雾中迷了路，不知您可否指条明路？”

　　樵夫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露出一张黝黑粗糙的脸，皱纹里嵌着泥垢，眼神却透着淳朴：“去汉中？这条道走的人少喽！前几年还有商队过，后来听说山那头不太平，就没人来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条小径，“顺着这条道走，再翻过三座山，就能看到汉中的地界了。”

　　庄凯心中一喜，连忙道谢：“多谢老人家！不知山下可有村落？我们走了几日，想歇歇脚。”

　　“有有有！” 樵夫笑着点头，“山下有个李家坳，就十几户人家，都是靠砍柴、种玉米过活。你们要是不嫌弃，跟我下山喝碗热粥？我家老婆子熬的玉米粥，管饱！”

　　庄凯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掠过一丝复杂。他望着樵夫淳朴的脸，心中天人交战 —— 这樵夫若是下山报官，刘璋定会加强米仓道的防备，此前的勘察与谋划都将付诸东流。可眼前的老人，不过是个普通山民，善意相邀，怎能下杀手？

　　“老人家好意，我们心领了。” 庄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只是我们急于赶去汉中交货，耽误不得，就不打扰您了。”

　　说罢，他悄悄对赵虎使了个眼色。赵虎心中一凛，虽有不忍，却也明白此事关乎重大 —— 他缓缓绕到樵夫身后，右手悄然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刃在雾气中泛着冷光。

　　樵夫还在说着 “路上小心，有几处陡坡要慢走”，话音未落，赵虎的短刀已猛地划过他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樵夫的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望着庄凯，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重重倒在地上，柴刀 “哐当” 一声落在一旁，沾满了泥土与鲜血。

　　庄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他蹲下身，轻轻合上樵夫的双眼，声音低沉而郑重：“老人家，是我庄凯负你。可乱世之中，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 —— 若你报官，刘璋加强防备，我军入川便要多死数千将士，百姓也要多遭战乱之苦。我在此立誓，若我顺利拿下益州，定找到你的家人，为他们养老送终，让他们衣食无忧。”

　　赵虎站在一旁，看着庄凯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 他虽惯于厮杀，却也不忍对无辜山民下手，可他更明白，庄凯的选择，是为了更大的基业，为了更少的牺牲。贾诩则默默走到一旁，将樵夫的柴篓与柴刀收在一起，埋在附近的土坑中，低声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沿着樵夫指的小径，继续向汉中方向前行。接下来的三日，米仓道的雾气渐渐散去，山路虽依旧陡峭，却多了几分清晰。他们穿过茂密的原始森林，攀爬过几乎垂直的悬崖，躲过山间的毒蛇与猛兽，终于在第七日的清晨，看到了远处汉中平原的轮廓 —— 绿油油的稻田一望无际，南郑城的城楼在朝阳下隐约可见。

　　“到了！终于到了！” 赵虎激动地大喊，勒住马缰，朝着南郑城的方向挥手。庄凯与贾诩也松了口气，连日的疲惫在看到家园的那一刻，消散了大半。

　　当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南郑城下，驻守城池的守卫看到太守回来，立刻让人禀报太守府的官员。

　　马云禄抱着庄虹，看到庄凯，眼中瞬间泛起泪光，快步走上前，声音带着哽咽：“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庄凯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庄虹 —— 小家伙已满月有余，脸蛋圆润，眼睛明亮，看到庄凯，竟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抓住他的衣襟不放。“辛苦你了，云禄。” 庄凯轻轻抚摸着马云禄的头发，语气温柔，“让你担心了。”

　　马超、姜冏、庞德等将领也纷纷上前，抱拳行礼：“参见大公子！” 马超笑着说：“大公子此次入川，定是满载而归吧？我们可是等了好些日子了！”

　　庄凯正欲开口，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 身着青布官袍，面容清瘦，正是法正！“将军！” 法正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属下法正，不负将军所托，已于昨日抵达汉中！”

　　“孝直！” 庄凯大喜，走上前扶起他，“一路辛苦！你能平安到来，太好了！”

　　“多亏了李严。” 法正笑着说，“我离开成都前，李严特意来送行，还为我准备好了出关文书 —— 他说，他定会在成都等我们，届时定打开城门，迎接将军大军入城。”

　　庄凯闻言，心中愈发欣慰 —— 李严愿做内应，法正已到，入川的布局已基本完成。他将在江州遇严颜、米仓道遇樵夫的事情简略告知众人，只是略过了杀樵夫的细节，只说 “为保守秘密，不得不处置了知情者”。姜冏当即说道：“大公子一路劳顿，法正先生刚到，属下已备好宴席，为二位接风洗尘！”

　　南郑太守府内，宴席早已备好。案几上摆满了汉中的特色菜肴 —— 红烧沔水鱼、卤牛肉、炒青菜，还有刚酿好的米酒。将领们围坐在一起，听庄凯讲述入川的见闻，时而为法正的智谋赞叹，时而为严颜的忠勇感慨，时而为米仓道的艰险咋舌。法正则详细介绍了益州的兵力分布与士族矛盾，与贾诩不时交流着入川的战术细节，两人越谈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宴席过后，庄凯看着贾诩，语气温和：“连日奔波，文和先生受苦了，我放你休整三日，好好歇息，养精蓄锐，然后劳烦你带孝直先生熟悉西凉的军事部署，包括各营的编制、军械的储备、粮草的调度，让他尽快融入军中。”

　　贾诩与法正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庄凯又转向马云禄，眼中满是柔情：“云禄，此前我答应过你，回来后陪你与虹儿游历汉中山川 —— 明日起，我们便去看看定军山的风光，去沔水边泛舟，好好补偿你们母子。”

　　马云禄闻言，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轻轻靠在庄凯肩上：“夫君有心了，我与虹儿都盼着这一天呢。”

　　次日清晨，南郑城外的山道上，一行车马缓缓前行。庄凯骑着马，护在马车旁，车内传来马云禄与庄虹的笑声。马车驶过定军山，庄凯指着山上的营寨，对车内的马云禄笑道：“那便是我们拿下汉中后新建的营寨，俯瞰整个汉中。”

　　马云禄掀开马车窗帘，望着远处的山峦，轻声道：“夫君，待你拿下益州，我们便能过上安稳日子了吧？”

　　庄凯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会的。等天下太平，我便陪你走遍这大好河山，再也不分开。”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马车上，将一家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远处的军营中，贾诩正带着法正查看军械库，一排排神臂弩、投石车整齐排列，闪烁着冷光；将领们则在操练士兵，呐喊声震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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