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稳定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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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辉被查是爆炸性的,但毕竟有规有矩可循;钱雨峰的死,则像是一滴冷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瞬间炸开了无数不可控的油花。

  总会的纪检组驻留在省局,调查工作自然在继续。但正如预料的那样,调查遇到了不小的阻力,或者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局。

  核心人物廖辉,面对纪检人员的问询,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定力”。他几乎不回答任何实质性问题,对于关键环节,要么推说年代久远记不清,要么就干脆闭目养神。

  经验丰富的纪检人员看得出来,这不是简单的负隅顽抗,而是一种策略性的沉默。他在观望,在等待。等待什么?也许是外面还有人能为他活动,也许是判断这阵风头的强弱,或许,他坚信只要咬紧牙关,就能熬过去。

  这种沉默,给调查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很多线索无法闭环,证据链难以形成。

  另一方面,纪检组约谈其他与廖辉、钱雨峰有过工作交集的处长、副处长们时,却遇到了另一种“配合”。这些干部,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廖辉倒台,钱雨峰暴亡,风向已经再明确不过。此时不撇清关系,更待何时?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私下里流传:把问题往钱雨峰身上推。

  毕竟,死人是不会开口辩解的。

  于是,在纪检组的谈话室里,出现了颇为戏剧性的一幕。当被问及某些存有疑点的项目审批、机构改革中的具体操作,或是某些农商行资产处置的细节时,不少被谈话的干部都会露出沉痛或懊恼的表情,然后以一种“恍然大悟”或“被蒙蔽”的语气说道:

  “领导,这件事,当时主要是钱雨峰副处长具体负责协调的,他跟我们说是廖局的意思,而且方案做得看起来很完善,我们也就按程序走了……”

  “这个环节啊,现在回想起来是有点问题,但当时钱处态度很坚决,说是时间紧任务重,特事特办,我们基层执行的,也不好过多质疑上级业务处室的决定……”

  “廖局可能也是被下面人蒙蔽了?钱雨峰同志能力是强的,就是有时候办事比较……比较有‘闯劲’,有些细节汇报可能不够充分。”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仿佛廖辉只是被架空了的领导,而钱雨峰才是那个瞒天过海、一手遮天的“操盘手”。

  所有的纰漏、所有的不合规,甚至可能存在的利益输送,其主要责任都能归结到那个已经无法开口的副处长身上。

  这种局面,让负责具体谈话的纪检组工作人员感到头疼不已。他们当然清楚,这很可能是一种丢车保帅、金蝉脱壳的把戏。

  但问题在于,钱雨峰死了,很多指向他的线索确实难以深入核实,而活着的廖辉又一言不发。调查似乎进入了一条死胡同,被引导向一个无法继续深挖的“终点”。

  每天谈话收获颇“丰”,但仔细一看,都是一些难以证实也难以证伪的“糊涂账”,真正有价值的、能撬开廖辉嘴巴的硬核证据,少之又少。

  更让纪检组有些被动的是,这种频繁的、范围不小的约谈,虽然符合办案程序,但在当前省局极度敏感和脆弱的气氛下,其副作用开始显现。

  今天这个处长被叫去谈话半天,明天那个分局长被请去了解情况。每次有人被纪检组叫走,其所在的处室或分局就会弥漫开一种低气压。同事们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却难免议论纷纷:“谁谁又被叫去了,是不是也牵扯进去了?”“看来问题不小啊,调查范围在扩大。”

  被谈话的人回来后,往往也心神不宁,无法立刻投入工作。有的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有的则要花时间琢磨下次谈话该如何应对。

  整个省局的正常工作节奏,受到了严重的干扰。一些需要处室负责人拍板、需要跨部门协调的工作,因为关键人物不时被叫去谈话而进展缓慢,甚至停滞不前。

  这种“人心惶惶、工作受损”的状况,最先感受到压力,也最为焦虑的,就是一把手钟秋雨。

  他的办公室里,那份试图稳定大局的讲话稿墨迹未干,钱雨峰的死亡就给了他一记闷棍。现在,纪检组看似敬业、实则有些“扰民”的调查方式,更让他感到一股无名火起,却又无处发泄。

  钟秋雨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窗外是省城繁华的街景,但他的心情却一片阴郁。

  秘书送来的文件堆积如山,很多都需要他尽快批示,但他却难以集中精神。

  他来江林,是带着使命来的。上面的老领导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在这个东北农业大省、制造业重镇,切实推动一些机构改革,整顿一下金融市场秩序,做出点实实在在的政绩。

  他也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廖辉的问题,他早有耳闻,也预料到可能会出事,但他以为这正好是一个切入点和突破口,借机整肃队伍,扫清障碍。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廖辉沉默对抗,钱雨峰莫名死亡,调查陷入僵局,整个系统的工作效率大幅下降。

  再这样下去,别说做出成绩了,能不能稳住局面、不出更大的乱子,都是个问题。他钟秋雨到任后的第一把火,没烧掉沉疴积弊,反而可能引火烧身,让自己陷入被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钟秋雨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纪检组办案是天经地义,他必须支持配合。

  但配合不等于无条件的迁就,更不能以牺牲整个系统的正常运转为代价。他是省局党委书记、局长,对全省的金融监管工作负有首要责任。如果工作瘫痪了,出了纰漏,最后板子还是要打在他的身上。

  尤其是,底下那些分局长、处长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到他这里来“诉苦”或者“请示”了。

  有的说:“钟局,我们处那个落实消费者保护权益的检查方案,急需报上去,可咱们省局的分管副局长张巍被纪检组叫去谈话了,这签字……”

  有的说:“局长,关于下面几家城商行流动性压力测试的协调会,几个关键地市分局长都暂时不方便参加,您看是不是延期?”

  这些汇报,听起来都是具体的工作困难,但钟秋雨品得出其中的意味:底下人也在观望,也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不安和压力,或者说,是在试探他这位一把手的态度和能力。

  如果他不能有效协调好与纪检组的关系,不能尽快让工作回到正轨,那么他在干部中的威信将会大打折扣。

  他想给上面的老领导打个电话,诉说一下自己的困境。但拿起电话,他又放下了。

  这点困难就去找老领导?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无能了?老领导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是让他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传递负能量的。

  而且,这个敏感时期,主动联系更高层领导,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解。

  必须靠自己解决。钟秋雨下定决心,他需要和纪检组的带队负责人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深入的沟通。不是对抗,而是协调;不是阻挠调查,而是寻求一种既能推进调查、又能最大限度减少对工作冲击的方式。

  他让秘书预约了纪检组带队负责人的时间。对方很客气,表示随时可以。时间定在了今天下午5点,就在钟秋雨的办公室。这个时间点,也显示了双方的默契,这是一次非正式但非常重要的沟通。

  晚上5点整,纪检组负责人,一位姓李的纪检组一级巡视员,准时到来。李巡视应五十多岁年纪,身材清瘦,目光敏锐,脸上带着纪检干部常见的严肃表情,但举止并不咄咄逼人。

  “李组长,辛苦了一天,还让你下班时间来局里一趟。”钟秋雨起身相迎,请对方在沙发上坐下,秘书沏好茶后便悄然退下,带上了门。

  “钟局客气了,工作要紧。”李组长点点头,语气平和。

  寒暄几句后,钟秋雨直接切入主题,语气诚恳而不失分寸:“李组长,你们工作组这段时间辛苦了,省局党委和我们个人,一定是全力配合、坚决支持的。这一点,请绝对放心。”

  “感谢钟局和江林局党委的支持,我们的工作确实离不开地方的配合。”李组长回应道。

  “但是,李组长,”钟秋雨话锋一转,脸上露出适当的忧虑,“作为我们江林局的主要负责人,我最近也感受到很大的压力。不瞒你说,现在局里,特别是各处室和地市分局,人心比较浮动,很多正常工作受到了影响。”

  他列举了几个具体例子,比如重要文件流转慢、协调会议难以召开、一些干部心思不在工作上等等。

  “廖辉、钱雨峰的问题,必须查清楚,这是原则。但江林省的金融监管工作,也不能停滞不前啊。现在经济金融形势复杂,我们肩上担子很重,万一在这个当口,因为内部运转不畅,导致辖区内出现什么风险事件,那……这个责任,你我都担待不起。”

  钟秋雨没有提纪检组约谈方式的问题,而是从工作大局、从风险防范的角度来谈,这样既点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又不至于让对方觉得是在指责办案。

  李组长沉吟了一下,他当然明白钟秋雨的意思。作为经验丰富的纪检干部,他何尝不知道频繁约谈带来的副作用?但办案有办案的规律和需要,有些时候,这种阵痛是难免的。

  “钟局,你的担忧我理解。”李组长缓缓说道,“我们也在抓紧推进。不过,目前遇到一些困难。廖辉很不配合,几乎不开口。而其他一些同志……”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反映的情况,比较多地集中在了钱雨峰同志身上。这给核实工作带来了很大难度。”

  钟秋雨心中一动,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李组长,恕我直言。钱雨峰已经去世,很多事死无对证。现在大家都往一个无法开口的人身上推,这会不会是某种……策略?

  如果调查方向被这样引导,恐怕很难触及真正核心的问题,也难以对廖辉形成有效突破。反而会让一些真正有问题的人混水摸鱼,逍遥法外。”

  他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确:现在的调查方式,可能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反而偏离了真正的目标。

  李组长目光闪烁了一下,显然钟秋雨的话说中了他内心的某些疑虑。他叹了口气:“钟局,你说的情况,我们也有考虑。但办案讲究证据。现在缺乏直接证据撬开廖辉的嘴,从外围了解情况是必要的程序。至于效果……确实需要评估。”

  钟秋雨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李组长,你看这样是否可行。调查肯定要继续,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在方式上,能不能更讲究一些策略和效率?

  比如,对于一些明显是跟风、撇清关系的谈话,是否可以加快节奏,减少不必要的耗时?

  对于关键岗位的干部,如果确实工作需要,约谈是否可以尽量避开核心工作时间,或者提前做一些沟通,让我们这边也好有个安排,确保工作不断档?”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不能总在外围打转,被各种烟雾弹迷惑。廖辉才是关键。能不能集中精锐力量,研究一下如何突破廖辉?他在系统内工作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弱点,也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总会有知情人,有蛛丝马迹。钱雨峰死了,但活着的、和廖辉有密切关联的,难道就只有钱雨峰一个吗,他的家人、情妇、白手套等等?”

  钟秋雨的话,既是建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和推动。他希望纪检组能调整策略,提高效率,尽快找到突破口,结束目前这种僵持和混乱的局面。

  李组长沉思了很久。办公室里只剩下茶杯轻轻碰撞的声音。他知道钟秋雨的压力,也明白对方说的有道理。长期在江林局里搞“人海战术”式的谈话,效果不佳,影响却恶劣,这也不是上级派他们下来的初衷。

  终于,李组长抬起头,神色凝重地说:“钟局,你的意见很中肯,我会认真考虑,并向总会汇报。我们下来是为了查清问题、促进工作,而不是添乱。关于调查策略,我们会进行调整,提高针对性效率,尽量减少对正常工作的影响。也请江林局党委相信,我们和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希望江林省局能尽快走出困境,健康发展。”

  “至于廖辉,”李组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们会重新评估方案,寻找突破口。谢谢钟局的提醒。”

  沟通达到了初步效果。钟秋雨稍微安心了一些。他知道,完全让纪检组停止调查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对方听进去了他的意见,承诺会进行调整。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重要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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