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戴黑手套，我抱走设备

　　夜色压下来，风把雨线斜斜地抽在北二库的铁皮墙上。闪电像有人把天空划开一道口子，轰的一声又被缝上。仓库外的路灯抖了一下，重新站稳。

　　“再确认一遍。”苏砚把指尖在空气里点了三下，“只读、只读、只读。”

　　“只读。”江阮回。

　　迟望把口罩压到鼻梁，给每个人发了一副薄手套和一枚纤细的只读硬件钥匙。“电一断，人就慌。雷雨是好掩护。”他说话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调子，“但别逞英雄。证据不怕慢，人怕快。”

　　门禁“嘀”一声亮绿，三人沿着黄线贴墙滑入。仓库里比昨晚更凉，潮气从地缝里冒出来。C17位的周转箱还在，透明薄膜上有新按的手痕。迟望的目光落在那一处，停了一秒。

　　“有人动过。”他压低声音，“但没拿走。”

　　“或者在等我们来拿。”苏砚目光扫过天花板，“摄像头死角没变。叉车后。”

　　闪电再次劈下，窗纸白了一瞬，紧接着是滚雷。就在雷声把空气顶到发胀时，一道黑影从角落里滑出，挡在黄线尽头。黑手套、黑帽檐、雨水从肩缝往下滴，像把人剪成了两截。

　　“仓库已经封库。”黑影低声，“东西交出来。你们可以走。”

　　“封库？”迟望把手机举高，展示只读勘验单的电子章，“你们是谁的封？”

　　黑影没回答，只向前一步，鞋底摩擦出细小的声响。他身后又探出两个人影，身形瘦削，却握着金属短棒，棒头裹着绝缘胶布。

　　“时间不多。”黑影道，“东西拿了就走。”

　　“你们拿哪样？”苏砚把江阮挡在后面，“U盘指纹谱还是资料机？”

　　黑影没有言语，像一块被雨泡软的黑布。下一秒，另一个人影猛地起步，短棒直指迟望手腕。

　　“退。”苏砚只有一个字，整个人已像被弹簧抛了出去。她侧身，步点低，膝盖先点地，短棒擦着她发梢掠过。她抓住对方手腕一扣，肘关节反折，咔的一声脆响，对方短棒落地。她手背一翻、指甲一扣，顺手把人往里一送，“砰”地撞上周转箱。

　　第二个黑影绕侧面切入，动作更快。苏砚不退，脚尖一点，身体近在咫尺，像是在狭小空间里写字。她用自己的前臂挡开对方的挥击，肩膀往前一压，腿鞘一勾，黑影失衡，她顺势将人带倒，手肘顶住对方锁骨，声音冷静：“别动。我们只读设备，不碰内容。”

　　“你这外包管打架？”迟望嘟囔，但已经把镜像器插进资料机B的热插槽，只读灯亮起一个稳稳的绿。“安然，我上线只读了。跑USB接入日志和打印队列。”

　　余下那个戴黑手套的，始终没动。他看了一眼被制住的同伴，眼神像雨后的玻璃，暗而冷。雷声压到屋顶的时候，他忽然从帽檐下抬眸，露出半截轮廓，袖口里一抹冷光闪了下——袖扣。

　　江阮的呼吸在喉咙里卡了一秒。

　　“你们要什么？”她第一次把话丢出去，“流程能给你出口。威胁没有。”

　　黑手套像没听见，只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指向C17位的最下层周转箱。他的食指在空气中轻轻点了一下，像在失声地说：“那一只。”

　　“他要资料机B的备份盒。”迟望立刻明白，“那里有打印队列备份，能对上导出后打印过什么。”

　　苏砚眼神一冷：“抱歉，先到先拿。”

　　黑手套终于动了。他冲刺时几乎没有声响，像一阵风。当距离缩到三步时，他忽然放慢，姿态像是要谈判。就在这一个停顿里，苏砚已看清他的节奏——骗步。

　　她根本不接。一个直线，干脆地撞了上去。肩与肩撞的瞬间，她的手像刀在布里划了一下，滑到对方手腕，向外拨、向下压、向前送，动作连成一条顺流水。黑手套被她的力道切出轴心半步，短棒擦地，火星窜了一点，马上又被雨声吞掉。

　　“别伤人。”江阮提醒。

　　“我在保护。”苏砚应。

　　黑手套并不恋战。他在棒落地的一瞬完成了判断，反手借力一跃，退回到叉车后，消失在阴影里。两名同伴从地上爬起，一个扶另一个，朝侧门退去。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脏话，没有任何喊叫。雨声盖住一切，像从来没发生过。

　　“专业的。”迟望嘀咕，“不是混混。接口那边的人？”

　　“像。”苏砚捡起短棒，抖一抖，放回架下，“不追。拿设备重要。”

　　——

　　设备这边，只读灯稳稳亮着，镜像软件跑出一行行白字。迟望把屏幕调成“高对比”模式，目光一寸寸扫。setupapi.dev.log里跳出熟悉的字串：

　　2013-08-02 18:03:57 USB device installed: VID_0951&PID_1666&Serial=7002-13Q2-...

　　2013-08-02 18:05:11 PrintQueue added: 对账摘要_082

　　2013-08-02 18:07:34 PrintQueue added: 供应商明细_082

　　“第二个点位。”迟望呼出一口气，“有了07-17、08-02的两点。指纹、时间、动作三条线齐了两次。”

　　“好。”江阮点头，“那碎U盘呢？”

　　“碎U盘的控制器序列我刚用软探针读了一半，校验位断了。”迟望皱眉，“只能解出前半段：7002-13Q2-XX。后半段的流水号缺失，意味着我能确认它是2013Q2那批，但暂时不能定位到某一只。”

　　“只能解一半。”苏砚复述，“那就把‘半证据怎么用**’写清楚：它证明批次与时间，不证明具体编号。我们不冒进，不偷懒。”

　　“还有更坏的，”迟望手指敲了敲屏幕，“USN Journal（NTFS更改日志）在2014年被清了，能用的只有事件日志和setupapi。打印队列备份也只保留到082号，前面的07-17那天有，但06月的缺了。半边牙。”

　　“半边牙也能咬东西。”江阮看着屏幕，“我们把能咬的先咬住。”

　　安然的消息从耳机里进来，带着电流被雨水剥开的细小滋滋声：“我这边跑完老设备指纹匹配的第一轮了。好消息：VID_0951&PID_1666在资料机A/B和两台导播辅助机上都有接入；坏消息：四台里只有两台留下了完整序列。我能把4只U盘指纹精确对上，剩下6只只能确定是同批。”

　　“半证据。”苏砚说，“我们就用半证据逼出另一半：谁能提供**‘导出专用U盘’完整编号清单**？”

　　“帷幄传播。”迟望脱口而出，“还有若澜基金会的IT外包。他们应该有领用簿和编号登记。”

　　江阮一把合上资料机B的防尘盖，把只读封袋封好，写上编号：“D-1301”。她的笔没有抖：“我们不怕‘半证据’，我们怕‘不说清楚’。”

　　闪电又一次把仓库照成一张负片。门外的雨像织布机一样飞快地织着帘。三人动作利落地收拾好工具，沿着黄线往回走。经过叉车时，江阮看了一眼阴影——空空如也。黑手套的影子像是雨里的一条线，被风一抖，散了。

　　——

　　车上，迟望把刚才导出的“2013Q2_导出专用U盘_指纹谱.hash”和“资料机B_冷镜像”交叉校验一遍，给每份文件打上hash指纹。他手腕一翻，给安然发过去：“只读包已上链。”

　　“收到。”安然回，“我让公证处那边签到。”

　　苏砚打开“合唱团”的后台，把今晚的第五帖骨架敲出来：

　　《雷雨夜：老设备里，指纹开口》

　　我们只说三个‘半’：

　　① 半证据①：碎U盘只读得出批次与时间（2013Q2），编号半截（7002-13Q2-XX）；

　　② 半证据②：资料机A/B与导播辅助机4/10只U盘能精确匹配，6/10只只到同批；

　　③ 半证据③：打印队列备份留到082号，可对上07-17/08-02的“对账摘要/供应商明细”，但更早的缺。

　　我们不下结论，只要完整：

　　——谁持有**‘导出专用U盘’编号清单**？

　　——‘导出→打印→分发’的交接表在哪？

　　——同批≠同只，请把编号补全。

　　“标题我来调。”江阮在“公开窗口”的草稿上把字重排：

　　《雷雨夜，他戴黑手套；只读下，我抱走设备》

　　副标：半证据也有牙：U盘的影子×账册的影子

　　她把“事实卡/行动卡/提问卡”三件套也同时补齐：

　　事实卡

　　仓库遭黑手套拦截，未交锋升级，已脱身；

　　拿到资料机B（2013），完成只读冷镜像；

　　导出07-17/08-02两日接入与打印队列记录；

　　碎U盘仅解出批次 半截序列（7002-13Q2-XX）。

　　行动卡

　　已与星河/公证处完成hash存证；

　　征集**‘导出专用U盘’编号清单与交接表**；

　　提醒：证人保护与匿名核验通道开启。

　　只问三个问题

　　1）是谁在07-17与08-02执行了“导出→打印→分发”？

　　2）“同批”与“同只”如何核验？清单在哪？

　　3）“黑手套”拦截代表谁的意志？（欢迎去身份化线索）

　　“八点定时发。”苏砚按下保存，“我们不讲惊险，我们讲只读。”

　　“讲也讲了。”迟望笑，“你那两下子——挺惊险。”

　　“法务会说：‘搏击言辞过激’。”苏砚也笑，“那就写——‘近身制止’。”

　　雨声忽然小了。天边像是被人从另一面擦了一下，露出一点浅色。江阮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清，仍旧清，但不像最初那样薄。她说：“**我们是流程党。**但是——流程不是软的。”

　　她把手机调到静音。陌生号码这次没有再来。取而代之的是合唱团一条短讯：

　　【**‘黑手套’**会成新的公共名词。】

　　【你看，大家开始说‘别再用黑手套做事’。】

　　江阮点了“已读”。她知道词汇的诞生意味着叙事的转向：从“谁好谁坏”转向“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

　　夜里，风铃终于响了一下，又安静。江阮把资料机B的只读封袋放进“证据箱”，紧挨着U-1211。白板上，她把今天的最后一句写上——

　　“半证据也有牙。”

　　然后，她在下方又补了一句小字：

　　“他戴黑手套，我用只读。”

　　【互动】你更想看到**“半证据也有牙”怎么咬：

　　A. 咬住“同批≠同只”这条标准；

　　B. 咬出“导出→打印→分发”的完整交接表；

　　C. 咬出“黑手套”背后是谁的意志**？

　　（投一下，你想先看哪一条被“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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