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发祝福，我发合同

　　中午十二点整，热搜翻页的指针卡在第一条——

　　【陆景深发“君子分手声明”】。

　　白底黑字，行距舒展，像一张浆洗到发光的白衬衫。四段话：

　　第一段“遗憾与尊重”；第二段“祝福与感激”；第三段“我们都要更好”；第四段“请大家理性克制”。

　　末尾三行更像绣在手帕边的温柔：

　　——“所有错误由我承担。”

　　——“请勿攻击任何女性家人。”

　　——“我始终相信她的善意。”

　　评论区像被温水轻轻托起：【体面】、【绅士】、【好男人】铺天盖地。品牌粉也迅速出动，刷了一屏玫瑰与白鸽。媒体号连环转，标题几乎复读：“体面对体面，道别不撕破”。

　　顾琴放下手机，长长吐了一口气：“他说话……真的会让人心软。”

　　“会说话是能力。”苏砚收回视线，“删帖是权力。”

　　江阮没读第二遍。她坐在基金会临时工位前，把“公开窗口”的后台界面调到“证据室”。那扇灰白小门静静亮着，像城市里第一次被装上的路灯。

　　十二点三十分，“证据室”后台提示：‘证据优先’排序生效。

　　十二点三十五分，“合唱团”群里弹出岑初的头像：

　　【下午两点，发“切片1”。】

　　【只放必要条款，合同号与金额去标识。】

　　【三问照旧。】

　　两点整。苏砚把一个PDF拖进“证据室”，标题克制到近乎冷淡：

　　《切片1：〈评论治理服务〉框架合同（去标识）》。

　　红框标出的关键条款干脆利落——

　　服务名称：社区秩序与评论治理（银档）

　　响应时效：7×16小时

　　服务范围：负面舆情监测、关键词语料更新、违规内容下沉/折叠、已核实不实信息下架

　　接口方式：乙方经甲方授权使用风控接口，对品牌关联话题进行治理

　　保密条款：第三方不得知悉合作方式及内部接口参数

　　“甲方是谁？”顾琴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陆氏传播-品牌线Q4。”苏砚用笔敲了敲抬头，“乙方为星河平台公关部（含外包供应商）。你看这行——接口方式。说明所谓‘删评’，不是某个运营员‘手滑’，而是签了章的服务项。”

　　“要不要……点名？”顾琴犹豫。

　　“不点人。”江阮把光标停在“发布”上，“只问流程：谁授予删评权，如何监督，是否存在申诉通道。”

　　两点零五分，“切片1”上线。“合唱团”同步发出解读卡，标题保持了一贯的冷：《删评是服务吗？我们只问三个问题》。

　　五分钟内，评论区像被人把绒毯掀起，露出硬地砖：

　　【原来‘体面’背后有接口。】

　　【删除不是误按，是合同。】

　　【我那天说事实的评论被折叠了，没口申诉。】

　　【支持“证据优先”。】

　　当然也有人替“君子”辩护：【社区要治理的】【品牌都有风控】【别揪字眼】。两队叙事在规则线上拉扯，难得的是，没有滚到骂街，更多在追问条款边界。

　　两点四十，星河“证据室”发出平台侧“事实卡/行动卡”：

　　事实卡

　　存在与品牌的评论治理服务；

　　调用风控接口可对“品牌关联话题”进行折叠/下沉/下架；

　　历史清单在梳理中。

　　行动卡

　　暂停所有商业侧风控接口调用，立即自查；

　　三日内公布去标识的历史合同清单；

　　增设公开申诉通道与第三方复核；

　　证据优先排序不受商业合作影响。

　　“熄火了。”岑初在群里丢来两个字。

　　“不是灭火，是拆火源。”苏砚把截图发到“公开窗口”，“把‘商业合作≠删评权’写清楚，把‘申诉与审计’挂在门口。”

　　三点，“君子分手声明”的余温还在回荡。陆景深追加一条：

　　【为避免她继续受伤，我与所有品牌项目暂停合作检视。】

　　配图是他伏案签字的背影，白衬衫一如既往地干净。路人好感再次聚拢，像被灯光吸引的飞蛾。

　　“他在把镜头调回自己。”苏砚不紧不慢，“那我们就把镜头对准合同里的接口。”

　　三点二十，证据室里加载完成的PDF被疯狂放大、截取、转发。有人第一次把“下沉/折叠/下架”三个词抄进了自己的记事本；也有人把“7×16”圈出来，问：“这等于随叫随到吗？”

　　四点，星河法务公告更新：清退两家外包‘评论治理’供应商，同时将“删除/折叠/下沉”操作纳入实时留痕公示。

　　“这是基础设施。”岑初感叹，“今天之前，谁把这当基础设施？”

　　“我们。”江阮回。

　　四点十五，陆景深工作室“补充回应”：

　　“从未要求平台删除真实事实，‘评论治理’仅针对人身攻击与违法内容。愿接受公众监督。也请善待家人。”

　　配图是他与母亲的并肩照，配文温柔：“她把我从暴雨里带到屋檐下。”

　　“温柔刀·二式：‘善待家人’。”苏砚合上屏幕，“下一步就是——谁再追问合同，就是不善待家人。”

　　“我们善待证据。”江阮在证据室下回复三行字：

　　理解家人与情绪，但流程是公共品。

　　请平台在清单公布时，明确“折叠/下沉/下架”判定标准与申诉路径。

　　我不会授权任何人代我发声。

　　四点四十，评论区出现一次短暂反转：一部分路人被“君子 家人”的叙事收编，留言开始朝“算了吧”“别再撕”“体面就好”倾斜。另一边，“切片1”的红框条款稳定地把眼睛拉回纸面。

　　“每次把‘人设’换成‘流程’，都会有一段疲惫期。”苏砚在白板上写，“低谷不可怕，把‘条款’变成‘生活’才算赢。”

　　五点零五，星河把“证据室”入口置顶到了信息流侧栏。第一条挂的正是**《同一只募捐箱？我们只问三个问题》，右上角灰白小标：证据。下面紧随其后的是《切片1：评论治理服务》**。评论“热度排序”被“证据优先”替换，脏话被压在事实下面，终于看起来像一条路。

　　“叙事的重力往事实那边又偏了一点。”苏砚道。

　　“不是偏，是矫正。”江阮把“行动卡”同步到“公开窗口”，末尾加了行注释：

　　——声明可以等，事实不等。

　　五点半，江正霄的消息从家族群里跳出来：

　　【匿名捐款票据整理好。明天公开匿名缘由/流程路径/资金流向。】

　　紧接着是四个字：“体面=诚实。”

　　江阮盯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一个“好”。那四个字像从屋里开了一扇窗。

　　六点一刻，“合唱团”推出一张**“A/B光谱图”**：

　　左侧“君子分手叙事”，右侧“删评合同事实”，中间写“公众知情权”。图注只有一句：

　　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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