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朕，传位于你

　　大殿之内，一片安静。

　　诸葛亮的话，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请陛下，立刻升朝！”

　　“就在未央宫，当着文武百官，全城军民的面，亲口宣布！”

　　“宣布，将大汉江山，传位于主公您！”

　　刘备的身体晃了晃。

　　他一辈子都在为“匡扶汉室”这四个字奔波，可当皇位真的要落到自己头上时，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畏惧。

　　曹丕已经不要脸了。

　　他直接宣布汉献帝死亡，自己另立一个，走完流程就能篡位。

　　他刘备如果再扭扭捏捏，天下人会怎么看？

　　天下人会以为，洛阳那个才是真的，长安这个是假的。

　　这是一场关于“谁是正统”的战争，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凶险。

　　输了，他刘备就是第二个袁术，一个窃取玉玺的国贼。

　　刘备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一股决绝。

　　“走，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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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寝宫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腐败的气息。

　　刘协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像一具被包裹起来的干尸。

　　听到脚步声，他费力地睁开眼。

　　刘备将曹丕伪造丧报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刘协听完，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反而发出了一阵古怪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

　　笑声牵动了他胸口的伤，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黑色的血丝。

　　“他……他竟然……宣布朕死了？”

　　刘协喘息着，枯瘦的手抓住了刘备的衣袖。

　　“他等不及了。”

　　“他以为朕死了，他就能当皇帝了？”

　　“做梦！”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让这位油尽灯枯的皇帝，猛地坐直了身体。

　　“扶朕起来！”

　　“朕要上朝！”

　　“朕要告诉全天下，朕还活着！”

　　“朕要亲手把这大汉的江山，交到皇叔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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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寝宫出来，走在残破的宫墙下，刘备的脚步有些踉跄。

　　秋风萧瑟，吹起他两鬓的白发。

　　“父王。”

　　刘禅上前，扶住了他。

　　“你的身体，也该好生休养了。”

　　刘备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比自己已经高出半个头的儿子。

　　这个他曾经以为“愚钝”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从汉中之战的粮草，到奇袭陈仓的谋划，再到光复长安的霹雳弹。

　　没有刘禅，他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复兴汉室的梦想，或许永远都只是一个梦想。

　　这位征战半生，流过血，断过臂，却从未在人前掉过一滴泪的枭雄，眼眶忽然红了。

　　一滴浑浊的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滑落下来。

　　“阿斗……”

　　刘备的声音哽咽了。

　　“若无你，为父……为父此生，怕是再也回不了这长安城了。”

　　他哭了。

　　像个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

　　刘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一直把刘备当成一个历史符号，一个需要他去辅助的NPC。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一个背负了太多东西，已经很累很累的父亲。

　　刘禅伸出手，轻轻拍着刘备的后背。

　　“父王，我们正在重整山河，再造大汉。”

　　刘禅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曹丕这波操作，属于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他以为他能定义“正统”，但他忘了，真正的正统，是人心，是四百年的传承。

　　刘禅忽然明白了刘备之前所有的犹豫和畏惧。

　　那不是懦弱。

　　那是对“大汉”这两个字最深沉的敬畏。

　　从高祖斩白蛇而起，到武帝开疆拓土，再到光武中兴。

　　这四百年的荣光，已经刻进了这个民族的骨子里。

　　曹丕要做的，不是改朝换代，而是要亲手掐灭这道传承了四百年的光。

　　刘备害怕的，是自己接不住这道光，是自己会成为汉室的罪人。

　　而现在，他没得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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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还未亮。

　　未，央宫前，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文武官员和汉军将领。

　　所有人的表情，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

　　汉献帝刘协，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他换上了一身玄黑色的天子冕服，虽然极不合身，空荡荡的挂在身上，但那十二旒的冠冕，还是让他找回了天子的威仪。

　　他坐上那张从许昌一路带过来的龙椅，整个人的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

　　他扫视下方。

　　诸葛亮，法正，李严，还有那个名义上的皇叔，刘备。

　　以及，站在刘备身后，那个让他有些看不透的少年，刘禅。

　　刘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朕，自登基以来，至今已三十九年。”

　　“朕，名为天子，实为囚徒。”

　　“先有董贼之乱，后有曹贼之欺。”

　　“朕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台下，一片寂静。

　　“如今，朕箭伤入骨，已是药石罔效，命不久矣。”

　　“幸得皇叔兴王师，光复旧都，使朕能魂归故里。”

　　他说到这里，转向刘备。

　　“朕今日，召集百官，只为一事。”

　　“颁布传位诏书！”

　　话音落下，一名老太监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展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

　　“制曰：咨尔汉中王，据汉高祖皇帝之神灵，莫不眷顾。昔太祖开基，创四百年之伟业……今汉祚中衰，奸臣篡逆，社稷倾危……”

　　冗长的诏书，引经据典，从刘邦开始，细数了刘氏的功绩。

　　老太监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汉中王刘备，孝景皇帝阁下玄孙，仁德着于四海，功勋盖于当世。今光复长安，重整社稷，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朕今效仿尧舜，行禅让之事，传位于汉中王。自诏书颁布之日起，二十七日后释服，登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诏书读完，老太监将其恭敬地呈给刘协。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刘协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玺。

　　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枚自孙坚得到后，流经袁术，最终落入曹操之手的国之重器，随着汉献帝东归，终于再次现世。

　　刘协拿起玉玺，沾上朱红的印泥。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那方玉玺，重重地，盖在了诏书的末尾。

　　“咚！”

　　一声闷响。

　　仿佛是四百年的历史，在这一刻落下了回音。

　　曹丕有傀儡皇帝。

　　可他没有传国玉玺。

　　这一刻，谁是正统，谁是逆贼，再也无需争辩。

　　刘协盖下玉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瘫软在了龙椅上。

　　他看着刘备，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皇叔……”

　　“这大汉的江山，朕，今日传位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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