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铁壁与枯骨

　　“你说什么？”曹洪一把揪住校尉的衣领，双眼布满血丝。

　　“汉军……汉军把四门都堵死了！”校尉的声音颤抖，“诸葛亮的大军，跟刘备的兵马合在一处，把咱们……把咱们围得像个铁桶！”

　　曹洪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许褚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他快步冲上城楼，扶着冰冷的墙垛向外望去。

　　只见城外灯火连绵，宛如一条火龙，将小小的陈仓城锁在中央。蜀军的营寨密密麻麻，旌旗如林，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们真的成了瓮中之鳖。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从蜀军大营中传来，一声声，像是敲在每个曹军士兵的心上。

　　“攻城！”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的蜀军士兵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陈仓城墙涌来。

　　“守住！都给老子守住！”许褚拔出环首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弓箭手！放箭！”

　　“滚木！擂石！都给老子往下砸！”

　　城墙上，短暂的死寂之后，曹军终于爆发出求生的意志。

　　箭如雨下，滚木擂石呼啸着砸向城下。

　　然而，陈仓的城防实在太薄弱了。

　　年久失修的城墙，在冲车的撞击下，碎石和泥土簌簌下落，仿佛随时都会垮塌。

　　“顶住！给老子顶住！”曹洪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指挥着士兵，“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先砍了他！”

　　求生的欲望，让这两万曹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住了蜀军的第一波猛攻。

　　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

　　诸葛亮立于高车之上，手持羽扇，静静看着眼前的惨烈战况。

　　刘备在他身侧，眉头紧锁：“军师，这陈仓城虽小，守军却异常顽强。曹洪与许褚，皆是悍将。”

　　“困兽之斗罢了。”诸葛亮的声音很平静，“我军兵力数倍于敌，粮草充足。他们，又能撑几日？”

　　他看着那座在战火中摇摇欲坠的城池，仿佛已经看到了它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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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魏王府。

　　司马懿跪在大殿中央，形容枯槁，狼狈不堪。他一路从关陇道的小路逃窜，九死一生，才回到了这里。

　　“大王！张合将军他……他兵败自刎了！八万大军，全军覆没！”

　　他声泪俱下，将关陇道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极力渲染蜀军的强大与狡诈，以及自己是如何拼死杀出重围，回来报信的。

　　高坐之上的曹操，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的手，一直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张合死了……”曹操低声重复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那马超筑冰为城，断我军归路。诸葛亮又亲率大军从后方包抄，我军断粮十日，军心崩溃……臣，臣有罪！”司马懿重重叩首。

　　曹操没有理会他的请罪。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一根钢针在疯狂搅动。

　　那股熟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再次袭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扭曲。

　　司马懿还在哭诉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大王……大王？”

　　曹操的身体猛地一晃，从王座上直挺挺地栽了下来。

　　“砰！”

　　“大王！”

　　“快传御医！”

　　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等曹操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他躺在床榻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来人。”他的声音虚弱沙哑。

　　“大王。”侍从官陈群快步上前。

　　“传我王令，急召曹植、曹丕，从邺城速来长安。”

　　陈群心头一震，低头领命：“遵命。”

　　这是要安排后事了。

　　曹操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司马懿呢？”

　　“回大王，司马懿……暂押于偏殿。”

　　“此人临阵脱逃，动摇军心，致使八万大军毁于一旦。”曹操的语气里透出森然的杀机，“拉出去，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陈群不敢多言，再次领命。

　　处理完司马懿，曹操又问：“陈仓战况如何？”

　　“回大王，蜀军正在猛攻陈仓，曹洪、许褚两位将军，率军死守。只是……怕是撑不了太久。”

　　“传令曹洪、许褚。”曹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死守陈仓，直至援兵抵达。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不得后退一步！”

　　“大王！”一旁的董昭忍不住开口，“陈仓兵少，不如令其退守长安，保存实力？”

　　“闭嘴！”曹操厉声呵斥，“他们必须死在陈仓，为我争取时间！”

　　董昭吓得不敢再言。

　　曹操喘息片刻，又抛出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传令下去，迁徙关中所有百姓，前往潼关以东。”

　　“加固潼关、函谷关防线。”

　　陈群的脸色变了。

　　迁徙百姓，加强关隘？

　　这是……要放弃长安，放弃整个关中了？

　　“大王，万万不可！”董昭再次大声疾呼，“长安乃京畿之地，关中乃龙兴之所，岂能轻易放弃！”

　　曹操没有看他，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他没有力气解释了。

　　蜀军势大，雍凉已失，他必须收缩防线，做好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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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中，南郑。

　　魏延风尘仆仆地走进王世子府，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殿下！末将回来了！”

　　刘禅放下手中的竹简，看着眼前这个黑塔般的汉子。

　　“文长将军，辛苦。”

　　“不辛苦！嘿嘿！”魏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殿下，那八万降卒，末将已经全部带回汉中，正在祁山道附近屯田安置。乖得很！”

　　“都是青壮？”

　　“全是！一个个壮得跟牛犊子似的！”魏延一拍胸脯，“只要好好整编，咱们蜀汉的兵力，凑个二十万，绝不是问题！”

　　“好。”刘禅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我以汉中王世子之名，表奏父王。擢升魏延为雍州太守，都督雍州诸军事。”

　　“擢升马超为凉州太守，都督凉州诸军事。”

　　魏延愣住了。

　　雍州太守？凉州太守？

　　这两州现在大部分还在曹魏手里，这不是画大饼吗？

　　刘禅看出了他的疑惑，指着地图上的雍凉二州。

　　“名不正则言不顺。有了这个名分，你们在雍凉行事，便是名正言顺。那里的羌胡豪强，世家大族，才知该听谁的。”

　　“殿下英明！”魏延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千金买马骨，也是给他们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

　　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末将，领命！”

　　“只是……”魏延又有些担忧，“陈仓那边，丞相和主公围攻数日，损失不小，却还是没能打下来。时间拖久了，怕是会有变故啊。”

　　刘禅笑了。

　　“放心，攻城的家伙事，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新的攻城器械？”

　　“嗯。”刘禅走到窗边，看着远方关中的方向，“父王和军师在前方吸引曹军的注意力，我们后方的压力就小了很多。现在，只需要把粮草运到陈仓道口，就足够了。”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魏延看着这位年仅十二岁的王世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

　　或许，这天下，真的要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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