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飓风将起

　　南洋的旱季，天空蓝得刺目，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琉璃。然而，在这片琉璃之下，暗流裹挟着杀机，正悄然汇聚。

　　巴达维亚，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府内，一场决定性的密谈正在进行。与会者除了总督范·德林，还有一位面色倨傲、留着精心修剪的胡须的西班牙军官——唐·佩德罗·德·阿库尼亚，他代表着马尼拉的西班牙当局。桌上摊开的海图，被红蓝两色的标记点缀得密密麻麻。

　　“……所以，范·德林总督，您认为我们联合行动的时机已经成熟？”阿库尼亚用手指敲打着马六甲海峡的位置，语气带着一丝审视。

　　“不能再等了，唐·佩德罗。”范·德林眼中布满血丝，语气急切，“明朝人正在像藤蔓一样扎根！他们在琼州建立了坚固的基地，他们的舰队在马六甲海峡和暹罗湾耀武扬威，他们的商人正在抢夺我们每一个传统的市场！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的手指划过苏门答腊沿岸、婆罗洲西北角、以及爪哇海北部，“他们的影响力正在渗透！如果我们再不采取果断行动，等到他们彻底消化了暹罗，巩固了与亚齐、真腊的联盟，整个南洋将再无我们立锥之地！”

　　阿库尼亚沉默着，他何尝不痛恨明朝人？那艘被劫走的马尼拉大帆船，如同插在他心头的一根刺，至今仍在流血。但他比范·德林更谨慎：“明朝水师的战斗力，你我都见识过。他们的新式战舰火力强大，战术灵活。正面决战，我们有把握吗？”

　　“正面决战？不，我们不需要。”范·德林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冷笑，“明朝人舰队主力分散，既要盯着马六甲，又要照看暹罗湾，还要维护漫长的航线。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联合起来，集中力量，打击他们最脆弱的一环——他们的贸易线，以及那些刚刚依附他们、还来不及建立牢固防御的盟友！”

　　他指向海图上的几个点：“我的计划是：我们组成一支联合快速舰队，由我方的三艘快速巡航舰和你方的两艘盖伦战舰为核心，配以足够数量、熟悉本地水文的小型突击船和武装商船。第一阶段目标，不是明朝的主力舰队，而是这里——位于苏门答腊西北端、刚刚与明朝签订友好协议的‘亚齐’的几个主要贸易港口！我们要像飓风一样扫过那里，焚毁他们的船只，劫掠他们的仓库，让所有人都看到，依附明朝的下场！”

　　“然后，”范·德林的手指移向马六甲海峡东口，“我们迅速转移，埋伏在明朝从琼州通往马六甲的主要航线上，袭击他们的落单商船，甚至寻找机会，伏击他们的小型巡逻分舰队！我们要让明朝人顾此失彼，疲于奔命！让他们知道，在这片海洋上，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阿库尼亚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个计划风险不小，但一旦成功，收益巨大。不仅能沉重打击明朝的威望和贸易，还能夺回部分失去的主动权，甚至可能迫使明朝坐下来谈判。

　　“粮食、弹药、情报共享？”阿库尼亚问。

　　“巴达维亚和马尼拉仓库，对我们双方开放。”范·德林立刻保证，“至于情报，我们在亚齐、甚至在明朝海商协会内部，都有‘朋友’。”

　　“好！”阿库尼亚终于下定了决心，伸出手，“为了上帝，为了国王（陛下），也为了我们的钱袋！就让明朝人尝尝我们联合舰队的厉害！”

　　两只代表着西方殖民势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场针对大明南洋利益的、蓄谋已久的联合绞杀，就此拉开了序幕。

　　几乎在同一时间，台湾，安平镇。

　　郑芝龙站在水师衙门的了望塔上，眉头紧锁。他刚刚接到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一份是潜伏在巴达维亚的细作发回的，提及荷兰人近期船只调动异常频繁，似乎在准备大规模行动；另一份来自往来暹罗的商船，称马尼拉的西班牙战舰数量有所增加，且与荷兰商船接触密切；还有一份，则是月港海关查获的一艘试图走私火器前往苏禄群岛的船只，船主含糊地供出，买家似乎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有关。

　　这些信息零碎而模糊，但郑芝龙久经海上风波，嗅觉异常敏锐。他将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很可能要联手搞事了！而且，目标很可能不是大明水师主力，而是更脆弱、也更具象征意义的贸易线和盟友。

　　“来人！”郑芝龙沉声下令，“立刻以八百里加急，将上述情报及我的判断，密报陛下、施大瑄将军及陈璘参将！提醒他们，谨防西夷声东击西，袭扰我商路及盟邦！”

　　“另，传令台湾水师各营，即日起提升戒备等级，加强沿岸巡逻，所有战舰做好随时出航准备！通告往来商船，近期航行需格外谨慎，尽量结伴而行！”

　　他望向西南方那片广袤的海洋，目光深邃。风暴将至，他必须为帝国守好这东南门户，绝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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