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锦衣夜行

　　月黑风高，杭州城外的钱塘江口，几艘看似普通的渔船静悄悄地泊在芦苇深处。船上没有灯火，只有粼粼的水波反射着微弱的星光。船上的人，却并非渔民，而是一群身着黑色劲装，腰佩绣春刀，气息精悍的汉子。为首者，正是北镇抚司理刑百户，沈炼。

　　他奉的是直达天听的密旨，协同南京守备太监麾下的精锐，前来查探东南沿海走私实情，尤其是那个在密报中多次被提及的巨商——李国助。

　　“百户大人，查清楚了。”一个黑影如同狸猫般从芦苇丛中钻出，低声道，“李家在三十里外有一处私港，明面上是个渔村，实则每晚都有大船出入，卸下的货物从不进城，直接存入靠山的几处大仓。守卫极其森严，不仅有家丁护院，似乎还雇了些亡命之徒，配有弓弩，甚至可能有火铳。”

　　沈炼目光冷冽，如刀锋般扫过黑暗中的江面。“可探明仓库具体位置及守备换岗时辰？”

　　“已绘成草图。子时与寅时换岗，其间有一刻钟的空隙，守备最为松懈。不过……”探子犹豫了一下，“仓库内部结构复杂，且有暗哨，我们的人无法深入。”

　　“足够了。”沈炼接过草图，借着微光迅速浏览。“陛下要的是铁证，更要看看这东南的水，到底有多深。今夜，我们就去拜会一下这位李员外的心血。”

　　子时刚过，江风带着寒意。沈炼亲自带领十余名最得力的手下，如同鬼魅般潜近那片倚山而建的仓库群。他们避开明处的岗哨，利用阴影和地形，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隐藏在树丛中的暗桩。

　　按照草图所示，他们找到了位于最内侧、守卫也最为严密的一号仓。换岗的守卫刚刚离去，新的守卫尚未完全进入状态，正是一刻钟的间隙。

　　沈炼打了个手势，两名擅长开锁的锦衣卫立刻上前，用特制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仓库大门上那看似坚固的铜锁。片刻后，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起。

　　沈炼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一股混合着香料、皮革和某种硝石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仓库内堆满了麻袋和木箱，一眼望不到头。他闪身而入，手下迅速跟上，并将门虚掩。

　　撕开一个麻袋，里面是颗粒饱满的暹罗稻米。撬开一个木箱，则是色彩斑斓的南洋香料。再往深处，箱子变得更加沉重，打开一看，竟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倭刀，以及一捆捆打造精良的箭簇。

　　“私通外番，夹带禁物，已是死罪。”沈炼心中冷哼。他继续深入，在仓库的最角落里，发现了十几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长条物体。拆开一看，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沈炼，瞳孔也不由微微一缩。

　　那是火铳！并非明军制式，而是来自西洋的燧发火铳，做工精良，数量竟有数十支之多。旁边还有几箱明显是配套的弹药。

　　“勾结西夷，私藏火器，图谋不轨！”沈炼意识到，这已不仅仅是走私牟利，其背后隐藏的祸心，足以震动朝野。他立刻示意随行的画师，将这些火铳、倭刀的位置、特征详细绘制下来。

　　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搜索，寻找账册等关键证据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

　　“走水啦！走水啦！”有人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

　　紧接着，仓库区域各处都响起了喧哗声和脚步声，原本寂静的夜晚瞬间被打破。

　　“被发现了！”一名手下低呼。

　　沈炼脸色一沉，他们的行动极其隐秘，不可能被外围守卫察觉。除非……对方早就有所防备，或者，他们内部……

　　“撤！”沈炼当机立断。证据已经拿到一部分，绝不能陷在此地。

　　他们迅速原路退回，然而，来时畅通无阻的路径，此刻却仿佛布满了无形的障碍。黑暗中，不断有冷箭射来，虽然准头不佳，却明显是在迟滞他们的行动。更有几队手持利刃、训练有素的家丁，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试图将他们合围。

　　一场激烈的短兵相接在黑暗中爆发。锦衣卫个个身手不凡，刀光闪动间，不断有家丁倒下，但对方人数众多，且似乎早有准备，配合默契，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死死缠住他们。

　　沈炼挥刀劈翻一名冲上来的悍勇家丁，眼角余光瞥见远处一座望楼上，似乎有一个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这场围杀。那人并未参与战斗，只是冷漠地观望着。

　　“必须冲出去！”沈炼知道，一旦被彻底合围，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令不惜代价强行突围，一阵奇异的、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哨声，突然从江边传来。

　　听到这哨声，那些围攻的家丁动作明显一滞，攻势稍缓。紧接着，更多的呐喊声和火把的光亮从江边方向迅速靠近，似乎有另一股人马正在冲过来。

　　是敌是友？沈炼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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