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何严笑了：“可她脾气真的改了吗？上次的事，他孙女也不是存心，就是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不顾，结果你师父就成了督门提酒。要不是这样，我跟你师父还能好好下两盘棋呢。”

　　九门提督一听到“象棋”

　　两个字就激动起来：“别提象棋！”

　　何严笑道：“这事儿你倒是记得清楚。”

　　九门提督说：“一辈子也忘不掉。来，喝酒。”

　　三人又喝了一杯。

　　韩春明一边倒酒一边说：“其实小关就是在国外长大，对传统理解不深，人本身不坏。”

　　话音刚落，他二哥兴冲冲跑进来，一脸兴奋地说：“春明，家里出事了，快跟我回去！”

　　何严心里忍不住吐槽：“说这话的时候，好歹收收那股兴奋劲儿啊。”

　　韩春明一看二哥的神情，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但还是得回去一趟。

　　“我一会儿就回来。”

　　韩春明起身往外走。

　　督门提酒嘟囔：“还不如不回去呢。”

　　韩春明回头看了一眼师父，跟着二哥走了。

　　何严笑着对九门提督说：“行了，不痛快也没用，咱们继续喝酒。”

　　何严这边陪着九门提督继续喝，韩春明回家后，被一群兄弟姐妹围着要工作。

　　二哥要求不高，只想当工程公司的副总；但韩春明因为上次他们转手卖掉茶楼分钱的事，这次坚决不松口，只答应按月发工资，不许任何人插手工作。

　　大哥、大嫂、大姐、二哥、二姐都不高兴，大哥撂下一句话，大家沉着脸离开。

　　韩春明追出去，悄悄给二姐安排了一个工作，随后回去继续陪何严和九门提督喝酒。

　　喝完酒，何严坐韩春明的车回家。

　　转眼五年平静过去。

　　1993年粮票废除后，何严又去收了几次废品，几乎跑遍京城，收藏了不少旧票证。早期的数量不多，尤其是66年前的，不过也无可奈何——若真回到那个年代，吃肉还得勒紧裤腰带。

　　这五年里，韩春明和苏萌分分合合十八次，终于又一次求婚成功。

　　第二天晚上，在春明妈的示意下，韩春明端着莲子粥去了苏萌房间，借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的名义，总算让这段长跑有了结果。

　　第二天清晨，韩春明还睡得正香，照顾九门提督的人急急敲门说老爷子不行了。

　　春明妈问清情况，赶紧带人去敲苏萌家门，韩春明顾不上苏萌，飞奔去师父家。

　　如今何严家里已由小桃接替小枣伺候了。孟家上下都爱用水果唤丫头。

　　九门提督送医后，小懒猫急忙通知了远在英格兰的父母。她爹娘当即赶回，一落地便接手了老爷子的诸般事宜。待九门提督病愈出院，二话不说就将儿子儿媳轰了出去。老爷子心如明镜——这两人匆匆归来，图的就是他那点家当。

　　这夜三更，何严早已睡下，忽闻院门被捶得震天响。他起身唤小桃回屋待着，独自走到门边问道：“哪位？”

　　“是我，九门提督。”

　　辨清声音后，何严卸下门闩。但见九门提督孤身站在夜色里，不禁诧异：“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怎独个儿过来了？”

　　“进屋里说。”

　　九门提督摆摆手。

　　何严侧身让客，见他步履蹒跚，忙伸手搀扶。关门落闩后，二人往正房走去。小桃探头张望，何严吩咐：“无碍，你且歇着去。”

　　“哎，有事您唤我。”

　　小桃应声退下。

　　在正房坐定，何严斟了杯茶水推过去。九门提督环顾满室陈设叹道：“你这屋里尽是宝贝啊。”

　　“先喝口水。”

　　何严敲敲桌面，“别管这些物件了，说说你究竟遇着什么难处？”

　　九门提督直视何严：“想求你帮个忙。”

　　“但说无妨。”

　　“容我借宿一宵，明日送我去个地方——莫让旁人知晓。”

　　“前两桩都好说，只小桃方才见着你了。虽不认得你是谁，终究是你徒弟表妹，瞒不瞒得住却难担保。”

　　九门提督颔首：“这般便够了，多谢。”

　　何严轻笑：“谢什么？若非走投无路，你也不会深夜投奔。既找上门来，能帮自然要帮。倒是你这身子骨，瞧着比上回更差了，过门槛都吃力。”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九门提督苦笑，“不愿死后被烧成灰，这才偷跑出来。落脚处已寻妥，明日劳你相送。”

　　何严心下了然，点头应承：“明日送你过去。先歇着吧，你这身子经不起折腾。”

　　安置客人到东厢房时，九门提督瞧着雕花木床笑道：“竟是明式家具，好物件！你这儿真是处处皆宝。”

　　说着又叹赏一番。

　　“要给你取床新薄被么？”

　　“不必讲究这些。”

　　九门提督说着已卧倒榻上。

　　“那你好生歇着，有事唤我或小桃都成。”

　　何严转身欲走，忽又驻足，“可要弄些吃食？”

　　“不必劳神，你早些安歇便是。”

　　“那歇着吧。”

　　何严掩门离去。

　　何严说完便转身回屋。深夜两点多，九门提督失踪的事被人察觉——他向来有半夜起夜的习惯，这晚却没动静，看护的人进屋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看护的急忙去找韩春明，随后春明妈、小懒猫等人也加入了焦急的寻找。清晨五点多，韩春明找到何严这里，何严敷衍几句把他支走，假意出门转了一圈，又回屋睡到七点多才起身。

　　小桃已备好早饭，二人吃过便出了门。临走前，何严嘱咐小桃，若有人来找他或打听什么，一律回答“不知道”

　　何严与九门提督一起打车去了房山，找到了曾在东直门小酒馆卖酒的酒仙。在酒仙家，何严对九门提督说：“你躲在这倒是逍遥，我还得替你瞒着所有人。”

　　九门提督道：“这份人情，日后让我徒弟还你。”

　　何严笑道：“你好好活着，以后自己还吧。”

　　说完便独自返家。

　　一晃三年过去。

　　因为师傅失踪，韩春明和苏萌的婚事也被耽搁。这天，酒仙的儿子推着父亲来找何严，说九门提督去世了，他们不知韩春明住处，求何严帮忙通知。

　　何严答应下来，带他们来到韩春明家。此时韩春明正坐在大门口思念师傅，刚对苏萌说昨晚梦见九门提督为他们主婚，苏萌还笑他是“做梦娶媳妇”

　　一见何严三人出现，韩春明立刻冲上前。何严告知九门提督已过世，酒仙也将遗书交给韩春明。

　　韩春明一听，几乎站不稳，眼泪夺眶欲出。当天下午，他就和关小关等人随酒仙去看了九门提督的坟，几天后设了灵堂。

　　何严明知这是九门提督设的局，只为保住自己的收藏不被儿子、儿媳变卖，仍去鞠了三躬。

　　丧事结束后，关小关一家和韩春明立刻展开了遗产争夺。

　　此时已到2000年，何严终于想起彩票和股票的事。这天他特意出门按一等奖号码买了一张彩票，只等晚上开奖。

　　刚回到家，关小关和涛子就来请他。关小关微笑道：“侯爷，想请您吃个饭，不知您有空吗？”

　　何严也笑着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直说无妨，我跟你爷爷也算有交情，不用客气。”

　　关小关道：“我爸妈已经订好饭店，今天也请了韩春明。要是请不到您，我俩可要挨骂了。”

　　涛子附和：“是啊侯爷，您就去吧。”

　　何严笑道：“行，我去。不过先说好，若事情我解决不了，可别怪我白吃一顿。”

　　关小关笑答：“怎么会呢，您请。”

　　何严坐上关小关和涛子的车，来到一家酒楼，一看竟是他自家的“再回楼”

　　三人下车来到饭店门前，门口的迎宾一见是何严，原本站得笔直的身子顿时挺得更直，齐声问候道：“侯老好。”

　　何严微微颔首，含笑应道：“好。”

　　走进饭店，经理与服务员一路纷纷向他致意。小懒猫好奇地问：“侯爷常来这里？”

　　何严答：“不常来，总共也没几回。”

　　“那他们怎么都……”

　　“我在这儿有股份，也算是老板之一。”

　　小懒猫听罢一笑：“侯爷真是藏得深啊。”

　　何严淡然道：“没什么，不过挣点钱过日子罢了。”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小懒猫父母所在的包间。进门时菜已上齐。

　　关父关母见何严到了，都站了起来。关父迎上来握手道：“欢迎侯老。”

　　关母也笑着招呼：“欢迎侯老。”

　　何严笑道：“不必客气。”

　　关父笑着回应：“您请坐。”

　　众人落座后，关父为何严斟上酒。小懒猫举杯笑道：“侯爷，我先敬您一杯。”

　　“好。”

　　何严举杯与小懒猫和关父轻碰，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他说：“有什么事，直说吧。”

　　小懒猫笑道：“今天请您来，其实就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我爷爷到底留下了多少东西？”

　　何严听了摇头：“你要问这个，这顿饭还真是白请了。我真不清楚。”

　　“这事恐怕只有韩春明知道，可能连他也未必全清楚。”

　　小懒猫追问：“我爷爷从没给你们看过吗？”

　　何严微微一笑：“你这就不太懂我们这些玩收藏的人了。我从没见过谁把自己所有藏品都给旁人看，包括我自己。”

　　小懒猫闻言大失所望，起身跑了出去。涛子见状赶紧追了出去。

　　小懒猫在外头为事情不顺而生气，涛子在一旁劝她放弃争产。包间里，关父陪何严喝酒闲聊。

　　不一会儿，韩春明来了。大家寒暄一番，落座共饮一杯后，韩春明直接表明了态度：尽管九门提督的遗嘱写明所有遗产归他，四合院留给照顾他的保姆，但他什么都不要，包括那四合院，全数交给关小关一家。

　　说完，他取出四合院钥匙，递给了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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