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废墟上的心跳

　　诺坎普的主队更衣室，在比赛结束后，陷入了一种比失利更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球员们默默地脱下球衣，没有人说话。那场0:0的平局，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每一个“梦三”王朝成员的脸上。而那震耳欲聋的嘘声，则成为这记耳光最刺耳的背景音。

　　林风，则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他独自一人，坐在那个属于他的6号衣柜前，像是一个被所有人刻意回避的“瘟疫之源”。队友们从他身边走过，眼神复杂，有失望，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疏离。

　　他那台“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指令。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他只是麻木地，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着瓜迪奥拉那句冰冷的宣判：

　　“……你用这种‘完美’的方式……侮辱这件球衣。”

　　他慢慢地站起身，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第一个，走出了更衣室。

　　他穿过那条曾经充满了荣耀和欢呼的球员通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那些曾经为他疯狂的球迷，早已散去，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冰冷的看台。

　　他像一个幽灵，一个被自己的王国所放逐的、孤独的幽灵。

　　当他回到那间冰冷的公寓时，他没有开灯。他只是将自己，重重地，扔进了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输了。 他输掉了比赛。 他输掉了教练的信任。 他输掉了球迷的爱戴。 他输掉了挚友的健康。 他也……输掉了索菲亚。

　　那个“先知”，那个“教授”，那个“诗人”，在这一刻，被他自己，亲手，埋葬了。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执拗的门铃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林风没有动。他以为，是那些嗅觉灵敏的记者。

　　但门铃声，没有停止。它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有些笨拙的节奏，响彻在空荡的房间里。

　　林风烦躁地，从沙发上站起，猛地拉开了门。

　　“——滚！”

　　那个“滚”字，还卡在他的喉咙里。因为他看到的，不是记者，也不是索菲亚。

　　他看到的，是里奥·梅西。

　　他的挚友，那个本该在康复中心，进行着最严格的复健的阿根廷天才，此刻，正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还举在半空中，保持着按门铃的姿势。

　　他的那条受伤的右腿上，还戴着厚重的、固定的医疗护具。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因为爬楼而渗出的、细密的汗珠。

　　“你……”林风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们说，”梅西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用他那双清澈的、如同潘帕斯雄鹰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说你，是‘罪人’。”

　　梅西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房间，然后，用一种类似“摔”的姿势，将自己扔在了林风的沙发上。他那条受伤的腿，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茶几上。

　　“他们说，是你，害我受了伤。”梅西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林风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他无法呼吸，无法言语。

　　“他们说，你今天在场上，像一个‘机器人’。说你，‘侮辱’了这件球衣。”

　　林风缓缓地，低下了头。他无法反驳。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梅西抬起头，看着他，问出了那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问题，“……是真的吗，林？”

　　林风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

　　“……是。”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那个他背负了数周的、沉重到足以压垮他灵魂的答案。

　　“是我。”

　　“……是我害了你，里奥。我本来……可以阻止它的。我试了，但我……我失败了。”

　　“……我，”他抬起头，看着梅西，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属于“人”的、剧烈的痛苦，“……我就是一台该死的、只会计算错误的……机器。”

　　梅西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自责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他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错了，林。”

　　“我今天，也看了比赛。”梅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一台机器，不会有‘愧疚’。”

　　“一台机器，不会在b队，为了保护一个叫佩德罗的小子，而选择去当一个‘将军’。”

　　“一台机器，更不会在几周前，为了一个他妈的、狗屁的‘历史’，而把自己，弄得像个傻逼一样！”

　　林风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你……”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梅西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一种超越了年龄的通透，“我只是……不太会说而已。”

　　“你不是‘机器’，林。”梅西收起了笑容，他的眼神，变得无比认真，“你只是一个……背负了太多秘密的、愚蠢的笨蛋。”

　　“你以为，你是先知？你以为，你是上帝？你以为，你能拯救我？”

　　他用他那只完好的左脚，狠狠地，踢了一下茶几！

　　“我不需要你‘拯救’，林风！”阿根廷天才，第一次，对他，发出了怒吼，“我需要的是我的朋友！我需要那个会在训练场上，骂我跑位太独的‘混蛋’！我需要那个会在伯纳乌，把球传给‘灵魂’的‘诗人’！”

　　他指着林风那颗冰封的心脏。

　　“把他，还给我！”

　　那一声怒吼，如同创世之初的惊雷，狠狠地，劈开了林风心中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他看着眼前这个拄着拐杖、却依旧像雄狮一样愤怒的挚友，看着他眼中那份最纯粹的、不讲道理的“信任”。

　　他那颗已经“死去”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强行地，注入了一股滚烫的、蛮横的……

　　生命力！

　　“……我……”

　　“站起来！”梅西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扔到了林风的脚下，“我他妈的，一个‘残废’，都从医院跑出来了！你，这个‘天才’，就准备，一辈子，躺在这片黑暗里吗？！”

　　“你欠我的，林风！”

　　“你欠我一个‘赛季报销’！”

　　“所以，”他指着门口，“现在，滚回训练场去！用你的‘大脑’，用你的‘诗歌’，用你那该死的‘未来’！”

　　“——去把那座‘大耳朵杯’，给我，赢回来！”

　　“那，是我的！也是你的！”

　　林风看着脚下那根冰冷的拐杖，又看了看挚友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

　　他缓缓地，俯下身。

　　颤抖着，伸出手。

　　握住了，那根，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的……

　　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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