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冥河渡口，剑问亡魂来

　　白骨码头，如同从冥河深处浮起的巨兽骸骨，横亘在联军舰队前方。码头上，那身着残破官袍、手持勾魂锁链的高大身影，仿佛亘古便矗立于此的死神，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威严。其身后，黑压压的亡灵军团肃立无声，只有眼眶中跳动的绿火，如同地狱的星辰，在粘稠的冥河背景上，织出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之网。

　　“生者止步！此乃亡者国度，逾越者……魂飞魄散！”

　　冰冷死寂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个联军修士的心头。星舟上的佛法金光，在这股纯粹的死亡威压面前，也剧烈摇曳起来，仿佛风中残烛。诵经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连最虔诚的僧兵，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悸。

　　陈羽立于舟首，青衫在冥河阴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他凝视着那亡灵统帅，意剑感知如丝如缕地探出，试图穿透那层模糊的面容，窥探其本质。反馈回来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与怨毒，还有一丝……被强行束缚、扭曲的古老法则气息。

　　“你不是深渊魔物。”陈羽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穿透了冥河的背景噪音，传入对方“耳”中，“你身上，有上古冥府阴神的气息，虽已残破，被污染，但本源未绝。”

　　那亡灵统帅模糊的面容似乎波动了一下，锁链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眼力不错，生者。吾乃‘渡厄冥使’，曾执掌此方冥河渡口，接引亡魂，维持阴阳秩序。然，神战崩天，冥府倾覆，法则破碎……吾等残神，亦被深渊侵蚀，化为镇守此地的傀儡。”它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悲凉。

　　“既知本源，何不迷途知返？”降龙罗汉上前一步，声如洪钟，佛光普照，“深渊乃万恶之源，扭曲一切，奴役众生！尊者若能弃暗投明，助我等渡过此河，剿灭魔酋，功德无量，或可重聚神格，再塑冥序！”

　　“弃暗投明？”渡厄冥使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低沉嘶鸣，“谈何容易！吾之神魂核心，已被深渊烙印束缚，身不由己。更何况……这冥河之中，沉沦着亿万不得超生的怨魂，它们的执念，便是吾之力量，亦是吾之枷锁。放尔等过去，便是违背深渊意志，届时，吾将神魂俱灭，这河中怨魂，亦将彻底失控，化作毁灭洪流，吞噬一切！”

　　它手中的勾魂锁链猛地一振，指向身后无尽的亡灵军团：“看到它们了吗？它们曾是战士、平民、修士、甚至神灵……如今，都只是被深渊奴役、充满了对生者无尽嫉妒与怨恨的可怜虫！尔等生者的气息，对它们而言，便是最甜美的毒药！过此河，唯有踏着它们的尸骸，或者……被它们拖入这永恒的冥河，同化为新的怨魂！”

　　话音落下，亡灵军团眼眶中的绿火骤然炽盛，发出无声的咆哮，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冰潮，狠狠撞向联军舰队！星舟护盾剧烈波动，玄冰壁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情况顿时变得极其棘手。这渡厄冥使，并非纯粹的深渊爪牙，而是一位被污染、被束缚的古老神明。强行击杀，可能引发冥河怨魂的彻底暴走；说服其倒戈，又几乎不可能，深渊烙印和亿万怨魂的执念，是它无法挣脱的双重锁链。

　　陈羽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那密密麻麻的亡灵军团，又看向渡厄冥使那模糊却透着一丝挣扎的面容。他忽然向前踏出一步，直接离开了星舟护盾的范围，悬立于冥河翻滚的灰暗河水之上，与渡厄冥使隔空相对。

　　“冥使阁下，”陈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对话灵魂，“你说，无法放手，是因为深渊烙印和怨魂执念的束缚。那么，我若愿以手中之剑，为你……斩断这双重枷锁呢？”

　　此言一出，不仅渡厄冥使身形剧震，连他身后的降龙伏虎等人都大吃一惊！

　　“陈指挥！不可！”降龙罗汉急声道，“深渊烙印诡异莫测，与神魂核心纠缠极深，强行斩之，恐会引动其反噬，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那亿万怨魂执念，乃因果业力汇聚，岂是人力所能轻易斩断？”

　　陈羽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看着渡厄冥使：“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法。深渊烙印，本质是规则层面的扭曲与侵蚀；怨魂执念，是心灵层面的纠缠与沉沦。我的剑，斩的便是规则，渡的便是心念。能否成功，尚未可知，但……总好过在此血战，徒增伤亡，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冥使阁下内心深处，难道就甘愿永远沉沦于此，做那深渊的看门犬，眼睁睁看着故土彻底化为魔域吗？那一丝未曾泯灭的神性，难道就不渴望真正的解脱与……救赎吗？”

　　渡厄冥使死死盯着陈羽，模糊的面容下，仿佛有剧烈的挣扎在涌动。它手中的勾魂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显示着其内心的极不平静。冥河之水在它脚下剧烈翻腾，映照出它摇摆不定的魂影。

　　良久，它才发出一声悠长而沙哑的叹息，那叹息中充满了万古的疲惫与无奈：“生者……你的提议，很诱人。但，太冒险了。深渊烙印的反噬，足以瞬间湮灭你的神魂。而亿万怨魂的执念洪流，更是足以冲垮任何坚定的意志。你……承受不起。”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弧度中，有自信，有决绝，更有一丝……悲悯。“我这一路走来，斩过魔，破过阵，也见过太多沉沦与不甘。我的剑，便是为此而生。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开辟前路，为这黑暗带来一线光明？”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并无璀璨光芒，只有一点极致的混沌幽暗在缓缓旋转，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却又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潜能。

　　“冥使阁下，请放开心神防御，引我剑意入体。我会先尝试斩断深渊烙印，再以剑心映照，疏导怨魂执念。过程会极其痛苦，甚至有魂飞魄散之危，但……这是你，也是这冥河中无数冤魂，唯一可能获得解脱的机会。”

　　渡厄冥使沉默了。它身后的亡灵军团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躁动不安起来，绿火明灭不定。

　　整个冥河，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河水缓慢流淌的粘稠声，以及联军星舟上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道青衫身影，与那尊古老冥使之间。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陈羽的性命，是渡厄冥使的存亡，更是联军能否顺利通过这最后关隘的关键！

　　渡厄冥使缓缓抬起了头，模糊的面容似乎清晰了一丝，露出了一双深邃、疲惫、却燃烧着最后一点希冀火焰的眼眸。它看着陈羽，看着那指尖的混沌，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吾，信你一次。”

　　它松开了紧握的勾魂锁链，张开双臂，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将那被深渊侵蚀、被怨念缠绕的神魂核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陈羽的剑意之前。

　　陈羽眼神一凝，指尖那点混沌幽暗，骤然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却仿佛能斩断因果轮回的灰色剑丝，无声无息地，射向了渡厄冥使的眉心！

　　剑问亡魂，渡厄超生！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百四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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