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相响应

　　夜风掠过残破的龙城，篝火在废墟间明灭不定。

　　云岚坐在断壁残垣间，寻龙尺横放在膝上，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他的龙鳞黯淡无光，额角的断痕仍在渗血，可他的背脊依旧挺直，仿佛那身染血的龙袍仍是帝王朝服。

　　易风站在他身旁，银发被夜风拂动，金瞳静静注视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龙皇。

　　“若是你改变不了龙族……” 易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还会改革吗？”

　　云岚没有犹豫。

　　“会。”

　　斩钉截铁，毫无动摇。

　　易风微微摇头，唇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原本以为，云岚会被现实击垮，会被背叛摧折，可此刻，这个满身伤痕的帝王，眼神仍如寻龙尺中的未来一样——坚定得近乎固执。

　　“那现在……” 易风轻声问，“你是迷路了吗？”

　　——

　　云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句话，他听过。

　　在寻龙尺的幻境里，那个黑发的人类少年——未来的易风——也曾这样问他。

　　那时的他，站在钢铁与蒸汽交织的未来，望着学堂里朗声诵读的孩童，望着街道上昂首挺胸的平民，望着不再有跪拜之礼的朝堂……

　　“你迷路了吗？” 那个人类易风笑着问。

　　那时的他，摇头。

　　可现在——

　　云岚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想起金銮殿上悬挂的头颅，想起那些至死仍咒骂他“离经叛道”的百官，想起雅典娜温柔的金丝缠绕在他脖颈上的触感……

　　（是不是……真的是我错了？）

　　（是不是我的固执，害死了他们？）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缓缓点头。

　　“……我的神明大人。”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迷路了。”

　　——

　　易风沉默了一瞬，随后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

　　“那就回头看看。”

　　云岚怔住。

　　“看看你走过的路。” 易风的声音很轻，却像穿透了百年的时光，“看看那些因你而站起来的龙族，看看那些不再饿死的幼崽，看看星灼——她如今敢直视神明，敢为弱者拔剑。”

　　“你迷路，不是因为你的理想错了。”

　　“而是因为，你忘了自己已经走了多远。”

　　——

　　云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篝火的光芒映在他的侧脸上，那些血迹、伤痕、疲惫……在这一刻，忽然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他缓缓低头，看向手中的寻龙尺。

　　尺面上，那个“天”字微微闪烁，仿佛在回应他的目光。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已行之路，永世长存。）

　　——

　　远处，星灼站在废墟高处，龙瞳映着火光。

　　她看着云岚的背影，看着他缓缓攥紧寻龙尺，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忽然笑了。

　　“大哥。” 她轻声自语，“你终于想起来了。”

　　（您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云岚点了点头，闭上双眼，仰头望向天空，此刻，于他而言，夜晚的寒风也稍微温暖了些。

　　夜色如墨，冷月悬空。

　　废墟中央，易风第三次尝试催动《归墟月相法》，白昼神力如流水般注入卷轴，却在触及银色圆环的瞬间——

　　啪！

　　术式再次崩解，手心上腾起一缕青烟。

　　还是不行。易风甩了甩发麻的手指，眉头微蹙，我的概念力与它相斥。

　　星灼抱臂站在一旁，龙尾兴奋地拍打着地面：易风大人，让我试试？毕竟是龙族的东西。

　　她接过卷轴，深吸一口气，龙瞳中金芒流转。龙炎自掌心升腾，赤金色的火焰缠绕向卷轴上的银色圆环——

　　咔嚓！

　　比之前更彻底的碎裂声响起，术式连一瞬都没能维持。

　　果然没这么简单……云谏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晴蹲在一旁，嘴里叼着颗葡萄，含糊不清地插嘴：要不试试纯龙炎？

　　星灼翻了个白眼：我刚才用的就是龙炎！

　　——但你混了原能转化吧？晴吐掉葡萄籽，歪头看她，试试最原始的那种，血脉里的那种火焰。

　　星灼将信将疑，但还是闭目凝神。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引导龙炎，而是任由最原始的本源龙炎涌出——

　　轰！

　　赤金色的龙炎刚触及卷轴，异变陡生！

　　火焰骤然转蓝，温度疯狂暴跌，霜白色的气浪以卷轴为中心炸开！周围的废墟碎石被吹得簌簌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掀飞。

　　成、成功了？！星灼瞪大眼睛，“易风大人，你看！”

　　(?Д?;)威力好强，但是.....

　　星灼脸色骤变，等等……停不下来了！

　　云岚箭步上前：对准寒潭释放！

　　星灼咬牙，双臂肌肉绷紧，龙鳞缝隙间迸出细碎的冰晶。她猛地将术式对准不远处的湖泊——

　　砰——！

　　后坐力如巨锤般砸在她胸口，星灼整个人炮弹般倒飞出去！云谏眼疾手快，冲上前想接住她，结果两人一起在废墟上犁出十几丈的沟壑，尘土飞扬。

　　而那道蓝光，已如流星般贯入湖心。

　　喀啦啦啦——！

　　整片湖泊在呼吸间冻结，冰层如活物般蔓延，随即崩裂成无数棱面完美的冰晶立方体。寒气如雾升腾，连月光都被冻出锐利的棱角。

　　易风抬手，一缕神力隔空摄来一块碎冰。冰晶内部，寒气还在不断攀升，易风担心其还会破碎，将其扔回湖泊中，不，那已经不能称为湖泊了，是碎冰坑！

　　而其上还漫布一种白色的雾气，飘在空中。

　　这不是普通的雾……他低声道，易风认得，那是空气被凝成了冰，碰到就会冻伤。

　　星灼从沟壑里爬出来，龙尾兴奋地拍打地面：这比龙炎过瘾多了！

　　云谏揉着后腰苦笑：下次……我站更远点。

　　云岚伸手轻触冻土，龙鳞结霜却勾起唇角：这就是对抗神族的资本。

　　易风凝视冰晶中的古篆，若有所思：这术法……本就是为了登神而创的。

　　晴蹲在湖边，偷偷掰了块冰，塞进储物空间里。

　　（有调查看的必要呢）

　　寒气弥漫的湖畔，众人呼出的白雾久久不散。星灼的龙角结满霜花，随着她的大笑簌簌掉落；云岚破损的龙袍下，金丝修复伤口的微光与冰芒交相辉映；易风的银发间悬着细碎冰尘，恍如神冠。

　　而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某块冰晶悄悄映出雅典娜的倒影——

　　她唇角微扬，金瞳中闪烁着病态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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