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断尾与微光

　　“屠夫”那沙哑的宣告如同丧钟，在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的沉淀车间内回荡。暗红色的链锯剑轰鸣着，能量流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退路。

　　就在“屠夫”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即将发起雷霆一击的瞬间，沈砚做出了决断。他没有试图去硬撼那不可力敌的敌人，而是猛地将手中那枚灰雀给予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金属片，狠狠捏碎！

　　嗡——！

　　一股奇异的、并非能量爆炸的波动以沈砚的手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产生了剧烈的、肉眼可见的扭曲和涟漪！这波动并不具备攻击性，却瞬间干扰了所有人的感官定位和能量锁定！

　　“屠夫”那猩红的独眼剧烈闪烁了一下，劈斩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微不可查的迟滞——这源于他对未知空间效应的本能警惕。

　　而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滞，创造了唯一的生机！

　　“走！”

　　沈砚的吼声在顾临渊脑海中炸响。几乎在同一时刻，顾临渊也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没有试图带着重伤的灰雀一起冲过那被“屠夫”封锁的通道，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架在肩上的灰雀朝着侧面一个布满锈蚀管道和废弃滤网的深坑猛推了过去！

　　“活下去报信！”顾临渊只来得及吼出这一句。

　　灰雀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入深坑的阴影中，瞬间被黑暗吞没。

　　而顾临渊自己，则借着反推力，与沈砚一起，如同两道默契的幽影，没有冲向通道，反而折身向着沉淀池另一侧一个被爆炸掀开的、通往地下管网的破裂口冲去！

　　这是沈砚在电磁脉冲爆发前，通过扫描发现的、未被“猎犬”完全封锁的、概率最低但此刻是唯一的选择！

　　“想逃？”“屠夫”的怒吼如同惊雷，他显然被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激怒了。链锯剑改劈为扫，一道暗红色的半月形能量斩击呼啸着追向沈砚和顾临渊的背影，所过之处，混凝土地面被犁开深深的沟壑！

　　速度太快了！根本避不开！

　　顾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身旁的沈砚向前狠狠一推，自己则强行扭转身形，将残余的灵力疯狂灌注双臂，交叉格挡在身前，试图硬抗这一击！他知道沈砚的体质更偏向技术和能量操控，近身防御远不如他！

　　“顾临渊！”沈砚被他推得向前踉跄，瞳孔骤缩，通过连接传来的，是顾临渊那边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决死意志和磅礴灵力！

　　轰——！！！

　　能量斩击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顾临渊交叉的双臂上！

　　刺眼的红光亮起，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顾临渊压抑不住的、带着血腥气的痛哼！他整个人如同被高速列车撞中，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重重砸在沈砚刚刚爬起身的位置附近，翻滚了几圈，躺在那里不动了，双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顾临渊！！！”

　　沈砚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情感波动，那冰冷的理性外壳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数裂痕。他扑到顾临渊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动脉。

　　还有微弱的跳动！

　　但身后，“屠夫”沉重的脚步声和链锯剑的轰鸣再次逼近！那些恢复过来的“猎犬”也重新围拢过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两人。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枚被沈砚捏碎的金属片，其引发的空间涟漪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在沉淀池底部某个能量节点（或许是旧滤水厂残留的某种设施）的残余能量刺激下，骤然扩大！

　　一个不稳定的、闪烁着混乱光斑的、直径约一米的临时空间漩涡，突兀地出现在沈砚和顾临渊身旁！

　　这漩涡极不稳定，边缘扭曲撕裂，仿佛随时会崩溃，但确确实实是一个空间通道！是灰雀那枚金属片最后的力量，也是伊莉西亚或者说“守夜人”技术留下的、意想不到的后手！

　　没有第二种选择！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意，他一把将昏迷的顾临渊抱起（这个动作让他自己也闷哼了一声，之前战斗的伤势也在隐隐作痛），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跃入了那闪烁着混乱光芒的空间漩涡！

　　“休想！”“屠夫”的怒吼和数道能量光束紧随而至，却只击打在漩涡消失后空荡荡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

　　空间漩涡在吞噬两人后，闪烁了一下，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沉淀车间内，只剩下“屠夫”愤怒的咆哮，以及逐渐弥漫开的、带着血腥味的寂静。

　　……

　　失重感，混乱的能量撕扯感，以及灵魂仿佛要被剥离躯体的眩晕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沈砚抱着顾临渊，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一片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过去。他死死咬着牙，用意志力强撑着，第一时间检查顾临渊的状况。

　　他们似乎身处一条废弃的地下排水管道深处，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约传来水滴声。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但至少，没有了“屠夫”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和“猎犬”的包围。

　　暂时……安全了。

　　沈砚靠在冰冷滑腻的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他低头看向怀中昏迷不醒的顾临渊，对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双臂软软垂下，生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通过那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开的“灵障共振”连接，沈砚只能感受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痛苦。

　　他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擦去顾临渊嘴角的血迹，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护目镜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黑暗中，他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顾临渊毫无生气的脸，里面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恐慌、愤怒，以及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

　　他不能失去他。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劈开了他一直以来用理性构筑的所有壁垒。

　　沈砚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污浊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顾临渊平放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双臂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受到严重能量冲击，灵力近乎枯竭，灵魂也因硬抗“屠夫”一击而震荡受损……

　　伤势沉重得让人绝望。

　　沈砚抿紧薄唇，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他迅速从破损的战术包里翻找出所有能用的医疗用品和能量补充剂。他先小心地用夹板和绷带固定住顾临渊扭曲的双臂，动作精准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手术。然后，他撬开顾临渊的嘴，将高浓度的能量液和止血、稳定内脏的药剂一点点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盘膝坐在顾临渊身边，犹豫了一下，最终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顾临渊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腕。

　　他闭上眼，不再是通过“灵障共振”被动感受，而是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冰冷但稳定的精神力，混合着微弱的、属于Lambda容器的本源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顾临渊近乎干涸的经脉和意识海。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他的能量属性与顾临渊截然不同，甚至可能产生排斥。但他能做的，只有这个。他试图用自己那缺乏情感温度的能量，去温暖、去稳定那片正在被黑暗和痛苦吞噬的意识。

　　“顾临渊……”他在心中无声地呼唤，一遍又一遍。

　　“坚持住。”

　　黑暗的管道中，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沈砚那从未有过的、带着一丝颤抖的、持续不断的能量输送。

　　断尾求生，他们活了下来。但付出的代价，惨重得让沈砚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彻骨的寒意。而那一丝在绝境中亮起的、关于“不能失去”的微光，也在此刻这冰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和灼热。

　　（第二卷 尘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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