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全屋协议

　　沈砚在绝对寂静中度过了一夜，如果忽略掉那持续不断、如同背景辐射般存在的、属于顾临渊的“生命体征信号”的话。清晨六点，他准时醒来，完成了比以往更加彻底的个人清洁流程，仿佛要将昨夜被迫接收的所有“外部噪音”都冲刷干净。

　　当他打开公寓门，准备前往一个位于市中心、绝不会触发距离警报的清理委托时，发现那个“干扰源”正盘腿坐在走廊的地板上（身下垫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硬纸板），背靠着墙壁，似乎……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那件破旧的道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可疑的、可能是昨晚烧烤留下的油渍。

　　沈砚的脚步顿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绕过他，走向电梯。他没有任何叫醒对方的义务，甚至希望对方能就此消失。

　　然而，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猛地伸了进来，挡住了光感器。顾临渊顶着一头乱毛，睡眼惺忪地挤了进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我说沈老师，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是‘命运共同体’，出门也不叫我一声……”

　　沈砚面无表情地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周身寒气弥漫。

　　顾临渊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些，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说真的，咱俩这‘楼道露营’模式不是长久之计啊。我倒是无所谓，但万一被物业当盲流清理了，咱俩一起玩完。而且，”他指了指沈砚紧绷的侧脸，“你看起来昨晚也没睡好的样子，黑眼圈都快赶上李主任了。”

　　沈砚的下颌线绷紧了一分。他的睡眠质量确实受到了影响，尽管他拒绝承认这与门外的“信号干扰”有关。

　　就在这时，沈砚的终端和李主任的通讯请求同时响起，打破了电梯内尴尬（主要是顾临渊单方面觉得）的沉默。

　　接通后，李主任那张更加憔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城异办的指挥中心。“沈先生，顾先生，早上好。监测数据显示，二位的能量场协同波动在昨夜趋于稳定，但‘共振绑定’状态并未解除，且强度有缓慢增长趋势。”

　　他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流图表，继续说道：“基于风险评估与效率最大化原则，以及《异常事件处置与资源优化条例》第17条补充条款，办公室已为二位在市中心协调了一处临时协作住所。地址与权限已发送。请二位于今日完成入驻，以便我们进行更集中的监测与支持。”

　　官方强制同居？！

　　沈砚的指尖微微发凉。

　　“哈哈，组织给分房子了？这福利可以啊！”顾临渊倒是挺乐呵，凑到沈砚的终端前看了看地址，“哟，地段不错！李主任，能给配个游戏机吗？”

　　李主任直接无视了他的不着调，严肃地说：“请二位务必配合。这既是保障二位的健康与安全，也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需要二位协同处理的高优先级事件。祝你们……协作愉快。” 他说完最后四个字时，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切断了通讯。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

　　沈砚站在原地，没有动。理性告诉他，这是目前最“优化”的解决方案，集中管理，减少变量，便于观察和研究“bug”。但情感上（如果他有的话），他极度抗拒与一个不可控的污染源共享密闭空间。

　　“走吧，沈老师？”顾临渊已经走到了电梯外，回头看他，脸上带着一种“这下你跑不掉了吧”的促狭笑容，“去看看咱们的‘爱巢’？哦不，是‘战略协作指挥部’！”

　　沈砚最终迈动了脚步。他别无选择。至少，那个“安全屋”应该比他的私人公寓更容易进行全面的消毒和隔离区划分。

　　一小时后，他们站在了城异办提供的公寓门口。位于一栋安保森严的高级公寓楼中层，视野开阔，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看起来倒是符合沈砚的审美——如果忽略掉身边那个正在用脚打拍子的家伙。

　　输入动态密码，门应声而开。

　　公寓是开阔的挑高LoFt结构，楼下是客厅、开放式厨房和客卫，楼上是相对私密的卧室区域。设施崭新，一尘不染，显然是刚刚经过深度保洁。

　　顾临渊吹了声口哨，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把肩上那个看起来瘪瘪的背包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就瘫了进去，长腿架在茶几上：“不错不错，这沙发够软！以后这就是我的战略据点了！”

　　沈砚的眉头瞬间拧紧。他提着行李箱（里面是他严格按照清单打包的个人物品，包括三套同款工装和七双同款袜子），站在玄关，目光如同激光扫描仪，迅速将空间分割成“潜在污染区”和“待消毒区”。

　　“我住楼上。”他宣布，声音像是从冷冻库传来。楼上意味着更多的独立性和可控性。

　　“没问题！”顾临渊非常好说话，在沙发里蹭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住楼下，方便我半夜起来……嗯，吸收月华？”他信口胡诌。

　　沈砚没理他，拉着行李箱径直走上旋转楼梯。楼上是两间卧室共享一个休闲区和独立卫浴。他选择了采光较好、远离楼梯的那一间，迅速开始规划内部的“无菌区”布局。

　　他刚把行李箱放稳，准备进行入住后的第一次基础消毒，就听到楼下传来顾临渊大惊小怪的声音：

　　“我靠！沈老师！你快下来看！这玩意儿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特级生物污染源？！”

　　沈砚眉头一跳，强忍着不适走下楼梯。

　　只见顾临渊正蹲在客厅靠近阳台的角落，指着地板上的一小撮……灰尘和一根疑似属于前租客的、约三厘米长的弯曲毛发，抬头看他，眼神无辜又夸张，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生化武器：“这算几级污染警报？需不需要启动全屋隔离程序？要不要我现在就去穿上你备用的那套防护服？”

　　沈砚看着那撮还没小指甲盖大的灰尘和那根毛发，又看了看戏精上身的顾临渊，沉默了三秒。然后，他从工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携式粘毛器（他随身携带三种不同粘性的滚轮），“咔嚓”一下精准粘起灰尘和毛发，整个过程快、准、无声，如同机械臂操作。

　　“搞定。”他转身，将用过的粘毛纸撕下，扔进自己带来的、分类明确的垃圾桶的“干性不可回收”格内。

　　顾临渊目瞪口呆，半晌，才由衷地赞叹，并即兴赋打油诗一首：“……6！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沈老师，您这已经不是洁癖了，您这是要立地成佛啊！”

　　沈砚懒得理他，转身上楼，继续他的消毒大业。他拿出自带的紫外线灯、臭氧发生器和表面消毒剂，开始对二楼区域进行无死角处理。

　　楼下，顾临渊优哉游哉地打开电视，连接手机投屏，开始播放一部吵闹的动漫，背景音里充满了“欧拉欧拉木大木大”的喊叫。与此同时，他还拆开了一包薯片，嚼得咔嚓作响。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波和气味污染，开始强势入侵这个刚刚被沈砚定义为“待净化”的空间。

　　沈砚在楼上，戴着降噪耳塞，努力屏蔽着这一切。他知道，这场由官方强制安排的“协作”，注定是一场对他秩序极限的漫长考验。而他必须找到方法，在这个充满“bug”的环境里，维持自身系统的基本运行。

　　而楼下的顾临渊，听着楼上传来规律的消毒设备运行声，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他感觉，未来这段被迫“同居”的日子，绝对不会无聊。毕竟，观察一台精密仪器如何在混乱中维持运转，本身就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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