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兵王的勋章

　　吉普车的引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轮胎在湿滑的泥地上疯狂打转，溅起高高的泥浆。

　　郭志刚把油门踩到了底，这辆性能优越的军用越野车，此刻被他开成了一头横冲直撞的钢铁野兽，沿着那条根本算不上路的山道，向着鹰愁顶的半山腰猛冲。

　　刘铁和一名背着医疗箱的卫生员紧紧抓着车内的扶手，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们从未见过连长如此失态。

　　车子开到无法再前进的地方，郭志刚一把推开车门，率先跳了下去，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顶的方向玩命地攀爬。

　　他的动作，远没有林锐当初的从容与灵巧，有好几次，他都因为脚下湿滑而险些摔倒，但他都用一种蛮横的姿态稳住了身形，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那不是一次攀登，更像是一场亡命的冲锋。

　　当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看到那个蜷缩在岩石缝隙里，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时，郭志刚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缓缓地走过去，蹲下身。

　　眼前的景象，让这位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林锐的脸，是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甚至泛着一丝骇人的青紫色。

　　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身上湿透的吉利服紧紧贴着他消瘦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铁。

　　他的身体，还在因为体温过低而下意识地轻微颤抖着。

　　他的右手，依旧保持着握枪的姿势，食指虚扣在扳机上。

　　而他的左眼，哪怕在昏迷中，也依旧死死地对着瞄准镜的方向。

　　在他的身边，一颗金黄色的、还带着一丝余温的88式狙击步枪弹壳，静静地躺在一小洼雨水中，像一枚刚刚颁发，却无人认领的勋章。

　　“快！快过来！”郭志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卫生员和刘铁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

　　看到林锐的样子，卫生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迅速打开医疗箱，拿出听诊器和体温计，开始进行紧急检查。

　　“报告连长！”几分钟后，卫生员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情况很不好！严重脱水，重度体温过低，电解质紊乱……必须马上进行抢救！”

　　“把他给我弄下山！快！”郭志刚咆哮着，小心翼翼地，将林锐那只已经僵硬得如同铁爪的手，从88狙上一点一点地掰开。

　　他亲自背起林锐，那具看似消瘦的身体，此刻却重得像一座山。

　　郭志刚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那冰冷、僵硬的触感，以及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

　　他转过身，对刘铁命令道：“把枪和那颗弹壳，都带上！一颗也不能少！”

　　“是！”

　　……

　　林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在鹰愁顶上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雨打风吹。

　　他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寒冷，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

　　然后，他听到了枪响。

　　石头裂开了，他从里面走了出来，浑身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烈的、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

　　他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身体被柔软的床铺和温暖的被子包裹着，左手的手背上，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是输液的针头。

　　温暖、舒适、安全。

　　这些久违的感觉，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试着动了动，全身的肌肉和关节，立刻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酸痛。

　　【叮！恭喜宿主完成极限生存潜伏挑战，意志力与身体耐受力突破极限！】

　　【技能“钢铁意志”已升级为“不屈意志（初级）”！】

　　【技能：不屈意志（初级，被动）】

　　【效果：宿主的精神韧性得到极大强化，能更好地抵抗疼痛、疲劳、恐惧等负面状态的干扰。在极限状态下，有一定几率保持绝对的清醒与专注。】

　　【由于宿主在极限状态下完成了身体的自我调整与适应，基础属性得到提升！】

　　【体力 1，意志 2！】

　　林锐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暖流从系统深处涌出，缓缓地流淌过他那疲惫不堪的身体。

　　那些酸痛的肌肉，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能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六连的医务室。

　　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连长郭志刚，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号搪瓷碗，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军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体能背心，露出了两条伤疤纵横的、如同钢铁浇筑般的臂膀。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醒了？”郭志刚将碗放在床头柜上，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飘满了整个房间。

　　那是一碗，加了两个荷包蛋的肉丝面。

　　“连长……”林锐的嗓子有些干涩。

　　“什么都别说。”郭志刚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把它给我吃完，一滴汤都不准剩！”

　　林锐不再言语，他端起碗，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从未觉得，一碗普通的面条，会是如此的人间美味。

　　郭志刚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吃，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递过一张纸巾。

　　当林锐连最后一滴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时，郭志刚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恨我吗？”

　　林锐抬起头，迎上了郭志刚那双复杂的眼睛。

　　他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欣赏，看到满意，也看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歉意。

　　他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道：“报告连长，不恨。”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林锐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无比坚定，“想成为刀尖，就要承受最残酷的打磨。这个道理，我懂。”

　　郭志刚沉默了。

　　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站起身，拍了拍林锐的肩膀，那只大手，第一次显得如此温柔。

　　“好好休息一晚。”

　　“从明天开始，你的训练，进入第二阶段。”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嘴角勾起一抹充满野性的笑容。

　　“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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